“一夜連雙歲，五更分二天”。一家人開始吃年夜飯。
飯桌上準備有兩種酒，一是自己家釀的土米酒，一是別人送的安吉特有的紅曲酒。
王有節(jié)看向父親。
“今天過年，就喝喜慶的吧。”父親坐下來呵呵笑道。
王有節(jié)給父親酒杯里倒?jié)M紅曲酒，然后給母親和自己也倒了小半杯。
母親笑了笑，說：“今兒個你可以陪著你爸爸多喝一點。”
吃飯的時候，母親不斷地往王有節(jié)碗里夾菜，不一會兒飯碗里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王有節(jié)對著母親笑了笑，邊吃邊問：“今天舅舅家怎么不來我們家里過年了？”
父親丟進嘴里一顆花生米，只喝酒，微笑著不說話。
王有節(jié)在農村的親戚，父親這一系，自己是一脈單傳第三代。而母親這一系，還有一個舅舅和小姨。他們兩家都相隔不遠，都在隔壁的自然村，大概三里路多一點，走過去也不到二十分鐘。
三姐妹里，母親老大，加上因為父親是當?shù)匦W的校長，算是有一定的聲望，所以往常年景都是舅舅家來王有節(jié)家里過大年。在王有節(jié)的印象里，這么多年好像就從來都沒有變被動過。
“你真不知道？”母親看看自己兒子，笑道：“阿蕓這次帶她在杭州的男朋友回來了呀。”
阿蕓是舅舅家的女兒，全名叫做周蕓。舅舅有兩個孩子，還有一個兒子，正在杭州念大學，大二。
王有節(jié)的這個表妹阿蕓，要比他年紀少上很多，差不多6歲。在縣里讀完職業(yè)學校，現(xiàn)在杭州的一家服裝廠打工。
“你看看，阿蕓都帶男朋友回家了，兒子你呢？什么時候也把女朋友帶回來，讓爸爸媽媽見識一下的啊？”
王有節(jié)低頭吃菜，不作聲。
父母親自然早就知道了王有節(jié)在上海相親的所有事情。為這些事，老兩口平時沒有少和遠在上海的大姨媽，還有姑媽聯(lián)系。
“怎么一說到這個事情，兒子你就不響了，我們可都是認真問你的呀？”
王有節(jié)抬頭，苦笑著說：“我大老遠回家來，你們不應該是先問問我工作和生活的嗎？”
母親笑笑，說：“做父母的，到了兒女像你這么大的時候，關注的重點自然就是兒女的終身大事了，這有啥好奇怪的？！”
王有節(jié)不響。
過會兒，母親笑了笑，盯著王有節(jié)說道：“這次你回來還有兩件事，兒子你要答應老媽我的。”
王有節(jié)正在啃大骨頭，抬頭看向母親。
母親說：“是這樣，你難得回來一次，我們老早就拜托你小姨張羅了，春節(jié)期間想要你和隔壁鄉(xiāng)的一位小姑娘相親的。”
王有節(jié)馬上表示堅決反對。
他想了想，說道：“大概年初四，我有幾個杭州的同學和同事要過來玩的。之后我就和他們一起去杭州，順便就回上海了。所以在家里的時間，其實只有這三天，我還想好好陪陪老爸老媽你們的呢？”
母親還要繼續(xù)往下說，父親打斷了她的話，端起酒杯和兒子小碰了一下。
實際上，對自己兒子在上海相親的狀況，還有兒子在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老兩口還是比較了解的。
老父親更知道自己兒子的性格，特別是在相親的這些非常個人的事情上，除了兒子這個當事人，其他人，包括自己做父母的，因為不是當事人，自然不可能有真正的個中體會，也不太可能知道其中的真正緣故，所以其實多說無益。
他想了想，說道：“兒女自由兒孫福，就隨阿節(jié)了吧。難得回來一趟，老太婆你就不要在這一方面多說什么了。阿節(jié)自然有他自己的考慮和判斷。我們要相信他的，好伐？？”
王有節(jié)和父親重重碰一杯，眉開眼笑道：“還是老爸理解我。”
他又向母親敬酒，笑道：“老媽你的心事，我當然也是知道的，好伐？”
母親泯了一小口酒，笑道：“兒子你當真知道我是什么心思嗎？”
王有節(jié)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我們不是有言在先嗎，你再給我大半年的時間，到時候我一定給你們帶一個貌美如花的姑娘回來，把全村年輕人的老婆都比下去，好伐？”
“呵呵，還把全村人的老婆都比下去，吹牛皮也不打草稿。”
母親哈哈笑道：“我們不需要如花似玉，只要你能帶回來一個兒媳婦，爸爸媽媽就很高興了。”
說著說著就講到了村里的小學，父親現(xiàn)在教書的地方。
父親放下酒杯，長嘆一口氣。
母親低聲音道：“現(xiàn)在正式的文件已經(jīng)發(fā)下來了。”
王有節(jié)看向父親，有看向母親。
“說是為了讓學生適應新學校，村里的小學這個學期提前解散了。”母親也嘆一口氣，接著說道，“從此以后，我們這里的孩子上學，就要去鎮(zhèn)上的中心校了。”
王有節(jié)知道學校遲早會解散，只是沒想到這一天竟然來得如此之快。他說：“村里小學說沒有就沒有了，還真是可惜啊。”
“可不，你爸爸在這這里工作一輩子了。”母親其實也很難過。
王有節(jié)又問：“那老爸的工作安排呢？”
父親不說話。
“離開這所學校，你爸爸自然舍不得的啊。”母親給王有節(jié)碗里繼續(xù)夾菜，說，“你爸爸本來還有一年就要退休了的。這回縣里教育局照顧，說是讓你爸爸繼續(xù)留守在我們這里學校，一直到正常退休。”
母親又說道：“實際上村里小學上學期就只有零零星星七八個孩子，還要分三個年級，兩位老師，還有一兩位志愿者了。”
“真的可惜啊。”王有節(jié)再次嘆氣。
繼續(xù)喝酒吃飯。
王有節(jié)想起來什么，問：“老媽，你剛才說的是有兩件事。那還有一件呢？”
母親給父親倒酒，說：“另外一樁事情，我和你爸爸商量過了，開春后準備把家里的這幢老房子重新翻修一下。”
王有節(jié)吃驚，說：“我們住得的好好的，怎么要翻新？”
“這間房，還是在八幾年，你一歲多的時候蓋的，當時算是很不錯的了。可是現(xiàn)在你都三十好幾了，房屋自然也老化嘍-----。”
父親笑了笑，說：“再說了，你要是真的找女朋友回來，家里總歸得要稍微講究一些，至少也要做到體體面面的吧！”
“不過這件事情，你就不要多管閑事了。村里面的大林，他在杭州干裝修好多年，有經(jīng)驗，講起來還是我們的下一輩，也是你爸爸教出來的學生，好幾年以前他就說要幫忙把我們家的房子返修，只是你爸爸一直在忙學校的事情，就這樣拖延了下來。”
母親繼續(xù)說：“現(xiàn)在好了，這個學期你爸爸只是留守人員，應該可以空出來一些時間，所以就想把翻新這件事情順便給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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