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大地回春。

    寒冬的背影徹底消失在了遠方的地平線，綠色仿佛在一夜之間就席卷了山林遍布的汝州。

    衙門里頭，趙亮與汝州知府蘇和泰相對而坐。

    這似乎與昔日陳州府的一幕很相像，但實則又孕育著很大的不同。

    今年二月里，汝州終于升格了，蘇和泰終于升官了。

    汝州從一個州變成了一個府，蘇和泰從一個五品官回到了原先的四品官。

    可趙亮也不再是昔日那微不足道的鄉(xiāng)下小鄉(xiāng)紳之子了。

    不提趙家現(xiàn)如今的體量，不提趙家在陳州府的聲望和影響力，只說京城里站著的和珅，那官面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了。

    什么？你說和珅被貶官了，和珅要不行了？

    那扯淡的吧，官場小白啊是不是？

    不知道和珅現(xiàn)在干的什么差遣嗎？監(jiān)督崇文門稅務(wù)，總管行營事務(wù)。

    知道什么是監(jiān)督崇文門稅務(wù)嗎？

    崇文門稅關(guān)，機構(gòu)名，京師的收稅總機關(guān)，統(tǒng)管京城九門進出貨物征收商稅的總衙門，其長官稱“崇文門監(jiān)督”。

    在這里“當差”，那是“京城十大優(yōu)差之一”。

    乾隆雖然罰了和珅給阿桂舊人給曹文埴親朋看，但怎么瞧著都不是真惱了和珅。

    這是真正的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把和珅放在崇文門，看似和珅受到了懲罰，他也真的受到了懲罰，從一品變成了從二品，可實則無傷大雅，只看他現(xiàn)在的職務(wù)那外人就都該知道乾隆對和珅的真正態(tài)度。

    而且崇文門稅關(guān)監(jiān)督，由皇帝從滿清王公權(quán)貴中選派，任期一年，隔一年可以再任，但是不得連任。也就是說和珅頂多雌伏一年！

    再說和珅的軍機大臣還沒給抹掉呢。

    人家依舊是大清朝最頂尖的那一小撮人里的一個，還總管行營事務(wù)。

    這就是乾隆什么時候出巡北時候，和珅是整個隊伍的大管家，這必須是皇帝最信任最親近的人才能做得官兒。

    所以和珅正月末被乾隆尋了個罪過，以失察之罪降兩級留用，但這根本無傷其根基。

    官場之人全都是人尖子，豈能看不到這一點，而生出趙家的靠山要不行了的錯覺來？

    蘇和泰現(xiàn)在面對趙亮的時候就沒有半點的趾高氣揚，已然將這個昔日的門下犬馬當成了可以平等交流的對象。

    “知府大人與小子乃是舊交，小子自不敢也不會欺瞞大人。此番來汝州，小子只為了一件事，收購礦山。”

    “大人當知道我趙家在周家口的那個鐵匠鋪子，現(xiàn)在它已經(jīng)是一個很大的作坊了。每年都要用掉不少的好鐵焦煤。”

    “小子還在嶺南摻和了一腳，投了一個船幫，并且這個船幫還整準備從內(nèi)轉(zhuǎn)外，我大清的鐵器在南洋可不是一般的搶手。”

    當著蘇和泰的面兒，趙亮說話不遮不掩的，仿佛大青果根本就不嚴謹金屬物資出洋一樣。

    可蘇和泰聽了也半點反應(yīng)都不帶有的。大家都不是小白菜雞，誰不知道出洋的船，除了布匹茶葉之外，就大青果要禁的那些東西最賺錢啊？

    有能力放大船出洋的人家，那身就沒誰是真干凈的。

    “汝州煤鐵，周家口制器，再轉(zhuǎn)運萬里送到嶺南，費用幾何？何不就地取材，那廣鐵可是天下第一等的好鐵啊。”

    佛山鐵冶，鑄鍋鑄鐵灶炒煉熟鐵打拔鐵線打造鐵鎖農(nóng)具雜器和鐵釘煎盆鑊等，那在朱明時候就是天下聞名的。

    “任何地方都是有圈子的，廣州遠隔數(shù)千里，小子雖然能仗著和大人厚分得一杯羹，但終究受制于人。如何比的了自己拉貨供貨來的自在？”

    用后世的話說，趙亮這就是產(chǎn)銷一條龍。

    “至于成本費用，小子亦欲在汝州設(shè)立一大型工坊，只要沿途轉(zhuǎn)運順利，成本亦不比就地采買粵省鐵器來的貴重了。”

    來找蘇和泰之前，趙亮已經(jīng)使人跟鞏義的康家通過氣了。

    汝州的鐵器先走一段陸路運入白沙鎮(zhèn)，也就是伊川河畔，然后裝船送到黃河，由康家的黃河船隊把貨物直接送去大清河入海口，再走海路把貨物送到江南，然后轉(zhuǎn)朱濆船幫。

    這一路下來成本價格肯定會升高不少，但細細核算一番后發(fā)現(xiàn)，如此之后的鐵器價格比之廣州的本地鐵器，也只能說旗鼓相當。

    只要趙家鐵器的質(zhì)量過硬，那在南洋就根本不愁沒有銷路。

    當然，趙亮是不會長久的叫自己的運輸命脈把持在康家手中的。

    在與康家做買賣的同時，他也會叫大姑父大力整合沙潁河的船幫船行，然后靜靜的看著柳氏能在江南搗騰出什么花樣來。

    甚至火候到了，他還會在萊州灣搞一支以平底沙船為主的沿海船隊，在漢江長江一線搞出第二支江河運輸為主的內(nèi)河船隊。

    將自身的運輸線多樣化來。

    雖然做這些花費的銀兩和精力都會極大，但對日后趙亮布局天下，卻必大有好處。

    還是那一句話，再宏偉的目標也需要一步步的去實現(xiàn)。

    那沙潁河的船幫船行，萊州灣的沙船船隊，漢江長江的第二支內(nèi)河船隊，都想需要很長時間去慢慢實現(xiàn)。

    就像朱濆搞的外洋海船一樣，就像趙亮將要在汝州做的事情一樣，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趙亮完全有耐心去等，他時間很多。

    而他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與蘇和泰為首的汝州官府打通關(guān)系，為接下他在汝州的大手筆投資做好準備工作。

    “知府大人如果感覺一時難下決斷，不如先看看這份數(shù)據(jù)。在下明日再來拜會！”

    趙亮當然不會寄希望于蘇和泰當場就答應(yīng)了一切。

    那些礦產(chǎn)礦山不管是有主的還是沒主的，那都是汝州人的，趙亮之前牛刀小試一把也就算了，現(xiàn)在更要舉十萬兩白銀殺進來，這對當?shù)亍暗V場主”們的沖擊是顯而易見的。

    蘇和泰如果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為趙亮大開方便之門，甚至還把一些礦山都交由趙亮開采，那不知道會觸動多少人的利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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