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天生盤坐下來,作最后的準備。
他不愿按昊天的安排,讓這些曾經的戰友為他舍命鋪路。
他已經想到另外的方法,悄悄地將雙腳化形。
見他這般沉著,周圍的人都充滿希冀地看著他。
天神挨近他身邊,小聲地問:“龍公子,可想到了好方法?”
看著眼前這位正直地長者,雷天生平靜地問:“天意大哥,你可愿隨我冒險?”
“冒險?”天神一怔,隨即道:“只要有一絲希望,老哥哥這條命就送給你了。”
雷天生點點頭:“好,你且等待。”
他閉目不再多言,加速化形。
時間悄悄過去,周圍的人安靜地等待,遠處的人也只是小聲地交談。
一日后,有人向天神低聲回報:“再沒有人抵達,人數總計二千四百一十三人。”
雷天生睜開眼,暗自嘆息,看來只有這些人了。
他看向星神,問:“你可愿繼續像之前那樣隨我前往?”
星神神色變幻,她能聽明白雷天生話中的含義,就是像在腐雨中那樣抱著她通過這荊棘通道。
她微微點點頭,用她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嘀咕:“反正也抱過了,再抱一次又何妨。”
雷天生敏銳的聽力卻聽清了,他心中一噎,卻裝作沒聽到,雙手支地,緩緩站起來,大聲說道:“大家看好了,我如何通過這個通道,如果你們也能這樣,我在對面相候。”
眾人均露出又驚又喜的神色,龍公子果然有妙計!
就在剛才,多數人都在擔心,自己會不會成為在前面墊背的犧牲品,可是現在,龍公子竟然要在前面開道,顯然并沒有采用幻神說的那種方法。
天神驚喜地道:“你確定,真能行?”
雷天生說道:“來,你伏到我背上。”
他俯身伸手抓住天神的胳膊,將其拎起,甩到背后。
雖然魂體行走看起來與常人相仿,其實并不重,雷天生抱星神的時候就已經知道。
天神急忙摟住雷天生的脖子。
這時,雷天生彎著腰,用雙手撩起衣袍,露出已經化形成利刃一般的雙足。
他將長袍系在腰間,走到星神面前,微微屈腿將她抱起,然后走向荊棘通道。
周圍的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們。
雷天生來到尖刺前,然后踮起腳尖,以化形成利刃的尖端插在荊棘的空隙之間,雙腿交錯著走向濃霧。
如他所料,荊棘的尖刺并沒有傷到他,但他必須極為小心,看好落足點,避免被扎到。
看著他一步步走進荊棘通道,慢慢消失在濃霧之中,所有的人都有些犯傻。
竟然還能這樣!
讓他們變矮變瘦,慢慢地倒能做到,但讓他們將魂體的一部分化成兵刃的形狀,卻是有些匪夷所思。
但顯然龍公子的計策是成功的,不僅不需要有人為他鋪路,還隨身帶了兩個人。
幻神臉色變幻,三個神人只剩下他自己,明顯親疏有別。
但他也無可奈何,天神與龍飛交情比他深厚,而星神是女人,龍飛攜帶兩人顯然已經是極限,不可能再帶上他。
他靜下心來,也閉上眼睛,奮力化形。
其他人也努力記憶龍公子的樣子,嘗試將自己的雙足甚至雙手變形。
前面的消息已經慢慢傳到后面,所有的人都開始化形。
每個人心里都清楚,呆在這平臺上也非長久之計,魂力總有散盡的時候,只有通過荊棘通道到達前方,才有生還的可能。
冥界就是這么殘酷。
龍公子已經想出了最好的方法,而且已經成功地作出了示范,他們照做便是。
幻神正在集中神志化形,突然聽到前面通道濃霧之中傳來天神的聲音:“我們到了,過了這個通道,這里是一個山洞。”
幻神猛地睜開眼,就見周圍的人相互對視,均露出驚喜的神色。
不是幻覺!
荊棘通道并不長!
沒過多久,就有人急不可耐地走向荊棘叢,學樣用化形而成的尖細腳尖插在荊棘的空處向前行走,但沒走幾步,足尖便斷碎崩塌,那人大叫一聲,仆倒在荊棘叢中,然后像個薄薄的氣球一般爆開,化為無形。
觀瞧的人們無不心中一凌,龍公子的計策雖妙,卻需要他們有真本事!
再沒有人敢急于求成,沉下心來,努力把魂力向足尖沉積。
雷天生背著天神,抱著星神,慢慢走過荊棘叢,沒多久就看到一座大山,山體隱在濃霧之中,不知有多高,但山上與河堤上一般,長滿了長長的荊棘。
大山之中有一個山洞,荊棘通道直通過去。
山洞不大,有一道門封在洞口。
洞口前只有方寸之地可以落腳,并無荊棘。
雷天生慢慢挨過去,將星神和天神分別放下,然后一起看向那道山門。
山門長長的,上圓下方,上面刻著兩團古怪的文字,非常得繁瑣,但三人似乎都能看懂,那是兩個大字:太息。
“這是什么意思?”天神左看右看,突然一笑:“我看這門更像是一塊墓碑!”
雷天生深有同感,也只有墓碑才這么瘦長。
他走到墓碑跟前,伸出手指,輕輕在墓碑上點了一下。
就象一塊普通的石碑,并無異常。
雷天生看了看周圍的山體,全都長著尖刺,由近及遠尖刺越來越長,并無其他按鈕狀的東西。
他小心地在墓碑上摸索試探,尤其是兩團大字,但墓碑始終毫無動靜,并沒有什么機關,不由眉頭大皺。
天神已經向后面呼喝。
星神說道:“這里最多只能擠下十幾個人,有這門擋著過不去,其他人過來怎么辦?”
天神有些發呆。
他雖然已經努力化形,但依然皮包骨,只比骷髏略強一些,發呆的樣子有些搞笑。
天神看雷天生失望地離開墓碑,便說道:“讓我瞧瞧。”
他走過去,將枯瘦的手伸向墓碑,那墓碑就像只是一個虛幻的影像一般,他的手伸入墓碑之中。
天神急忙把手縮了回來。
三人驚訝地對視。
雷天生說道:“你再試試,看能不能走進這道門。”
天神點點頭,向前邁出一步,他的半條腿也踏進墓碑之中。
略微遲疑了一下,天神繼續向前,然后整個人慢慢地走進墓碑,消失不見。
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天神回轉,雷天生大概猜到什么,再度走過去,將手伸向墓碑,可是觸手堅硬如鐵,將他阻擋。
又伸腳試了一下,依然如此。
雷天生回過身來,看著星神,說道:“你來試試。”
星神點點頭,上前兩步,伸出纖細的小手,手指沒有受到任何阻隔就沒入墓碑之中。
她立即就縮了回來。
雷天生說道:“你也進去吧,前面應該就是冥界了。”
星神輕輕搖頭:“不,我等你先過。”
雷天生說道:“你可以在里面等我。”
星神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是想哄我進去,而你,是過不去的。”
雷天生嘆道:“你何必如此,咱們過去一個是一個。”
星神堅持:“不,我要在這里陪著你。”
雷天生無語,對這個執拗的女人他也沒有什么辦法。
反正都是魂體,又在這亡靈世界,他和她也不可能發生什么,雷天生也就由她,其實有這么一個伴陪在身邊也不錯,至少可以有人說說話。
而且養眼。
星神雖然嬌小,卻很秀氣,而且有一種特別的氣質。
經過兩次摟抱,雷天生也不再把星神當成神人,也選擇性地忘了她是星九兒的師父。
天神始終沒有返回。
雷天生知道,這個入口很可能只進不出,這很容易想到。
他也能猜到為什么天神和星神不受這墓碑所阻,而他過不去,因為這二十萬修士已經算是被昊天擊殺的亡靈,而他自己則是完整的魂魄,擁有獨立的人格。
冥界是亡靈的世界,不歡迎生魂。
“難道將自己也變成亡靈不成?”
雷天生自嘲地想,他并不知道完整靈魂與亡靈之間有什么區別,他也不知道如何將自己變成亡靈。
昊天說過,人格是擁有統一的意志,但雷天生看不出天神等人沒有統一的意志。
許久,都沒有人通過荊棘通道。
雷天生嘗試用足刃去踢墓碑,看是否能破開這道門,結果他的足尖鋒銳之處斷掉一截,而墓碑連個劃痕都沒有。
盡管這是早已預料到的結果,但雷天生還是很失望。
難道就真的沒有活著進入冥界的可能嗎?
雷天生當然不會放棄,放棄都等于死亡,完完全全地消失,連個亡靈都做不成。
他再次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墓碑,然后又去檢查周圍每一個尖刺,兩天過去,他確定,沒有開啟墓碑的機關,這墓碑就是一道門,一道可以讓亡靈通過,阻止其他偷渡客的門。
兩天后,第一個人穿過了荊棘通道,卻不是幻神,因為都是骷髏狀,看不出原來什么模樣。
還剩幾步,那人便抱拳作揖:“龍公子!”
雷天生見他腳下不穩,便上前將他拎了過來。
那人感激地道:“多謝龍公子!”
他四下看了看,問:“天神前輩呢?”
雷天生指了指墓碑:“他已經進入冥界,你徑直走進去就行,這道門是虛的。”
那人疑惑地看著他:“龍公子你為什么不進去?”
雷天生若無其事:“我在等你們,你們都進去了我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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