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又一次如潮水退下的兵卒,竇建德心在滴血,他想不到隋軍勇悍至此。在失了先手的情況下,竟然能夠硬抗自己麾下的強兵猛攻將近三個時辰,而且還折損了自己幾萬兵馬。更令他震驚的消息是唯一的女兒竇線娘帶領(lǐng)的唯一騎兵全軍覆沒,自己也被隋軍生擒了去。
竇線娘是前妻的女兒,因為他與豆子崗的賊寇相通,連累一家老少死于隋軍之手,只有竇線娘頑皮,在外玩耍而逃了一劫。她這些年跟著父親東奔西逃,漸漸地在亂匪中長大,性格極為剛毅,練了一身好武藝,尤其箭法高明,百步內(nèi)百發(fā)百中,這次和隋軍大戰(zhàn),竇建德把她和續(xù)弦妻子曹氏送去他方,但竇線娘卻偷偷溜了回來,她不敢回大營,便混進(jìn)騎兵軍營內(nèi),被發(fā)現(xiàn)后索性換上衣甲,成為一名女將。
竇建德讓她領(lǐng)騎兵在后方,誰想到她又偷偷跑去作戰(zhàn),不僅令騎兵損失殆盡,連本人也讓抓走了。
“可恨,真是可恨!”竇建德雙拳緊握,各種不穩(wěn)定的情緒接連而來。
“大哥!”還不知侄女失陷的王伏寶突然手指隋營:“看,火!”
不遠(yuǎn)處的隋營烈焰沖天而起,火光照亮了天際。
“敵營著火了?”竇建德心動一動,大笑了起來:“他們師勞兵疲,支持不住了!
王伏寶道:“這連夜的苦戰(zhàn),我們二十多萬人都差點支撐不住了,何況是失了先手的兵微將寡的隋軍?這大火起,足以證明他們放棄營地,準(zhǔn)備逃跑,最后以大火阻擋我軍。此時不追又待何時?”
竇建德正欲下令,卻聽王伏寶道:“大哥莫急,小心有詐!不可不防!
竇建德亦覺有理,冷靜了下來,沉聲道:“究竟如何,一探便知!”
他們走進(jìn)了營地,但見戰(zhàn)場上尸橫片野,鮮血浸透了軍營的每一寸土地,形成了一大片令人作嘔的暗紅色泥沼。無數(shù)殘缺不全的肢體、碎裂的頭顱與折斷的兵刃橫七豎八地散落在軍營四方,可見戰(zhàn)事之慘烈。
竇建德等人進(jìn)入火場,但見四周凌亂,許多東西都丟散在四處,熊熊燃燒的物品竟是一袋袋的稻米糧草。
“看看是不是真的!”竇建德急切大叫。
諸多兵卒遠(yuǎn)遠(yuǎn)以長槍刺破麻袋,白大透亮的稻米一顆顆的滾落了下來,看得諸多賊軍首領(lǐng)眼睛都直了。
他們一直缺糧,見這一袋袋的大米,有的口水都落了下來。
“全軍追擊!”
竇建德幡然醒悟,隋軍連大米都不要了,可見他們的確是強弩之末。此刻不追,更待何時?
竇建德不再猶豫,留下幾千傷兵滅火留守,十多萬兵卒馬不停蹄的追擊隋軍去了。
賊軍尾隨隋軍!追殺不休。
……
武德山。
坐地休息的楊侗,得到了賊軍軍即將到來的消息。
休息了一會兒的兵士們都也束好甲胄,一個個將防止發(fā)出聲音的樹枝咬在口中,紛紛進(jìn)入預(yù)定埋伏地點隱蔽起來。
距離竇建德到來還有一刻左右,羅網(wǎng)已經(jīng)張好,只等獵物自己投進(jìn)來了。
天亮之際,東南方向的官道上塵土飛揚。
楊侗心中涌出一股興奮與激動:竇建德終于上鉤了!
一路上來楊侗以騎兵殿后,且戰(zhàn)且退的給步兵爭取時間,不斷引賊軍上鉤。
眼看到賊軍漸漸出現(xiàn),楊侗全身血脈都已沸騰,一顆心砰砰直跳……好象要從腔子里蹦出來似的。
樹葉在晨風(fēng)中搖曳,發(fā)出“沙沙”聲響,賊軍急速行軍,并沒有在意左右是否存在伏兵。
不一會兒功夫,先頭部隊已經(jīng)進(jìn)入了伏擊圈,楊侗看著一步步被誘入甕中的賊軍,心中的焦慮難以用筆墨來形容:只覺得時間過于緩慢。
也難怪他如此緊張、期盼……竇建德的軍隊實在太恐怖了,若是不能一舉殲滅,以后還會成為自己治理河北道的最大障礙,若是內(nèi)部不平,又何以攻城掠地、擴展根據(jù)地?
左右望了一眼,見羅士信、裴行儼也跟他一般,一個個都露出緊張神色。
在決定勝負(fù)瞬間,誰也無法避免。
初升朝陽從樹梢的縫隙中透下來的,武德山一片祥和,誰能料想得到,再過一會兒,如此寧靜美麗地方就要變成血肉橫飛的戰(zhàn)場?
突然,山坡下一道人影吸引了楊侗的注意力:那是一名身披黃金甲的中年將軍。他腰干如標(biāo)槍般筆直,厚重金甲掩蓋不了他彪悍的體型和雄壯的氣魄。雖不能肯定他就是竇建德,但絕對是敵酋之一。
賊軍終于完全鉆入口袋,楊侗已經(jīng)握住裂天槊,只等總指揮楊義臣發(fā)動進(jìn)攻命令。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忽然西邊山道號角戰(zhàn)鼓猛齊鳴,無數(shù)旌旗涌出……楊義臣終于動了!
他這一動立刻帶起連鎖反應(yīng),埋藏在左右山上的隋軍如雨后竹筍般的冒了出來,幾萬隋軍沖出埋伏圈:高昂的吶喊聲潮水般往山腳下涌去,士氣昂揚沸騰至極點。
幾萬大軍聲嘶力竭的齊聲呼應(yīng),轟動四野、天地變色。
一時間人喊馬嘶、塵土飛揚,適才的寧靜與安詳于瞬間被混亂嘈雜所取代。
“砰砰澎澎!”
早已準(zhǔn)備就緒的隋軍往山下丟下一罐罐火油、一捆捆茅草干柴,火箭射出,大火伴隨著賊軍的慘叫沖天而起。
隋軍立于山坡兩端,以利箭、滾石、檑木向山下傾泄,一時之間,塵煙漫天,轟轟著震耳欲聾。山道兩頭的伏兵也迅速將前后道路封死,令賊軍進(jìn)退不得。
叫囂著的賊軍沒有料到隋軍埋伏于此,頓時亂作一團(tuán)。
大火燒了足有一刻左右,然后更多的滾木擂石傾泄而下。
“將士們,一戰(zhàn)定河北!給我狠狠地殺!
等到火勢漸熄,楊侗當(dāng)先沖下山去。
己方大軍不遠(yuǎn)千里的從洛陽而來,先在汲郡、武陽蕩平瓦崗殘余,并未有足夠的休息時間,就到了這里,大軍可謂是疲乏之極。
如今大軍士氣如虹,若耽擱時間,只會令氣勢衰竭減弱,所以趁敵人陣腳未穩(wěn)、混亂之時,揮軍強攻正深合用兵之道。
楊義臣身經(jīng)百戰(zhàn),在最佳的時間內(nèi),亦傳出進(jìn)攻的鼓聲。
魂飛魄散的賊兵還未來得及停下腳步擺出防御的姿勢,就已濺血倒下。
裴仁基、秦瓊、羅士信、裴行儼、牛進(jìn)達(dá)、蘇烈等將勢如猛虎的從山上沖下了去,幾萬人齊吼,轟鳴震天,整個戰(zhàn)場一片慘烈。
眾將率領(lǐng)精銳結(jié)陣,將賊軍兵截成數(shù)斷,讓他們首尾不得相顧,即便這里的地形并不險要,依然能夠?qū)⑺麄儑珰灐?br />
剎那之間。
喊殺、怒吼、驚呼和慘叫此起彼伏,兵刃交擊的清音中夾雜著骨肉分割斷裂的悶響,鮮血染紅了樹林中的草地。
楊侗裂天槊狂舞,帶起了一波血雨,他大開大合,來往間勢不可擋。
有一賊軍首領(lǐng)見他如此屠殺自己的兵卒,義憤填膺,舞動大槍猛沖了過來。
楊侗出手更不容情,威猛絕倫、氣震山河的一槊直刺而去。
那人察覺對方的槊隨心所欲地劃過兩人之間的距離的時候,霎時間四周勁風(fēng)大作,冰澈刺骨,攻勢已經(jīng)將他完全包裹,封死他所有的退路!
勁風(fēng)狂飆呼嘯,他只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根本沒有時間思考應(yīng)對,只能純粹依靠感覺在胸前橫槍抵擋!
“撲”地一聲悶響,裂天槊長驅(qū)直入,徑自突破大槍的防御線刺入他的心臟。
楊侗了結(jié)對方,裂天槊一挑,槊刃尸體臨空飛起,甩手一擊,將尸體重重的砸了出去。
尸體猶如重錘砸向人群,瞬間砸翻一片。
楊侗若有所悟,將沖向近處的賊軍一槊透心涼,隨即挑飛空中,如法炮制的以尸體砸向人群,砸倒的人更多。
他長笑一聲,左沖右突,不斷挑尸體砸人,逼得賊軍不得不四散躲避,楊侗竟以如此手法將一個好這容易組建起來的軍陣沖殺個七零八落,亂七八糟。
戰(zhàn)斗還在繼續(xù),但勝負(fù)其實已經(jīng)在竇建德步入陷阱的時候決定了!隋軍將他們整整分割成了十幾段,致使他們首尾不得相顧,諸將無法配合,命令無法統(tǒng)一,只能各自為戰(zhàn)。
楊善會、楊元弘分別扼守前后通道,讓賊軍前不得進(jìn),后不得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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