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敏笑容滿面地在席間應酬著。
她做為已經入門三年多的側室,今日開始她有了姐姐。
姐姐,自然不是真的姐姐,這姐姐是需要她下跪見禮的姐姐。
周思敏的笑容底下,有著痛楚和內疚,內疚的是,她終究是負了遠在應天府的表姐的重托。
她看到了使者轉來的,長公主送給吳爭的賀禮。
一片昏黃中帶著暗紅的晚霞。
曉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周思敏暗暗道,長公主,我也想你了。
可惜的是,周思敏看見吳爭只是瞥了一眼,就叫人收起來了。
夫君啊,難道你就不明白長公主的心意嗎?
在這個當口,周思敏瞄向了同在招呼親朋好友的吳小妹。
周思敏有種預感,這小姑子或許將不會是小姑子了。
她一樣知道吳小妹的身世,也知道吳小妹曾經在應天府答應過嫁給吳爭。
雖然不知道那天錢瑾萱出去與吳小妹說了什么,可從吳小妹回來時的神色上能看出,錢瑾萱一定是向吳小妹許諾了什么。
想到這,周思敏心中又是一種苦楚往上涌。
……。
吳爭在哪?
做為新郎倌的吳爭,此時正在府后的小灰樓。
倒不是吳爭夠渣,大婚之夜還非來會另一個側室。
也不是吳爭夠體貼,大婚之夜來安慰另一個受傷少女的心。
而是長林衛終于傳來了第一個有關于沈致遠二人的消息。
也就是說,長林衛終于與沈致遠二人取得了直接的聯系。
這很重要。
更重要的是九個字——六月初一,靖江,十八萬。
是沈致遠的筆跡,這能確定。
吳爭微笑起來,該來的,終于來了。
離開小灰樓的時候,吳爭擁抱了一下莫亦清,拭去她臉上的清淚,勉勵道:“你做得很好,我很滿意。”
……。
次日一早,錢肅樂倉促離開杭州,返回京城。
已經駐囤吳淞的杭州衛、金山衛迅速調動,西進至江陰。
王朝先的舟山水師慢慢西移。
張名振的吳淞水師暫停訓練接防崇明水域。
瀝海衛陳勝所部急調松江府。
三日后。
剛剛班師回京的廖仲平部,奉旨東出至常州府待命。
山雨欲來風滿樓。
這是一場義氣之爭,可這也是無法避免的戰爭。
吳爭打算,以這場戰爭打出至少三年的和平發展時間。
只是,能不能如愿,還得看天意。
……。
五月二十八,夜。
睿親王府,滿清皇父攝政王的宅邸。
后院書房內。
燈火通明,只是屋外人跡杳然。
屋內,此時已經是多爾袞乘龍快婿的沈致遠,正與他的老丈人對酌小飲。
雖說是小飲,也已經酒過三巡。
“致遠哪,你明日就要率軍出征,今晚就到這吧,早點回去歇息,別誤了明日出征之事。”
“是。”
“本王明日還有政務,就不去送你了。”
“是。”
“別和英親王阿濟格爭功,凡事收斂著點,其實只要勝了,你的軍功一樣少不了。試想,阿濟格一年多時間都無法取得進展,你一去就打贏了,這……就夠了。”
“是。”
沈致遠連應三個“是”,起身行禮告退。
然而走到門邊,突然聽到多爾袞冷冷道:“走之前,你就沒有什么話要對本王說的嗎?”
沈致遠僵住了,數息之后,才慢慢回身,“小婿想不到還有要與岳丈大人說的……還請岳丈明示。”
多爾袞嘿嘿冷笑道:“半年多了,你就這么放不下南邊那小子?本王如此待你,將最心愛的女兒嫁給你,都捂不熱你這狼心狗肺?”
沈致遠滿頭冷汗迸出,往日油腔滑調的他,在這一刻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氣氛凝固到了極點。
二人都不再說話,多爾袞只是陰森地盯著沈致遠的臉,誰也不知道,下一刻,多爾袞會不會突然下令,殺人!
燭花突然爆出一聲輕響。
多爾袞收斂起兇狠的目光,淡淡道:“你真以為,事情做得天衣無縫?陳名夏,不過是本王的一條狗,你數次向本王舉薦,本王遂了你的心意,這樣你就以為本王就真信了陳名夏?你錯了,狗終究是狗!”
沈致遠的頭慢慢抬了起來,看著多爾袞,平靜地道:“事,我已經做了,怎么處置全憑王爺的意思,只是,我不認為這是錯的。人活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
多爾袞沒想到沈致遠此時還懟出這么幾句話來,他怒極而笑,“這么說來,你之前對本王說的好聽話,都是在敷衍嘍?”
沈致遠直視多爾袞道:“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何真?何假?”
“助王爺對抗皇上是真,助王爺南下是假。”
“這倒是句實話。”多爾袞戲謔道,“南蠻子果然奸滑。”
“這話不對,致遠承認奸滑,可無論是漢是滿,都有奸滑之人,也有正直之人。致遠此生,僅信奉一句話,以德報德,以直報怨,吳爭是我兄弟,我不能眼看著他數年心血毀于一役!”
多爾袞呵呵冷笑著,右手在空中一掄,袖子在空中擺了一個漂亮的圈,那架勢,著實氣派。
“可惜啊,你終究還是錯了,知道你的錯漏之處在哪嗎?”
“請王爺指教。”
“你應該知道,你們二人的忠誠,一直是朝廷所擔心和警惕的,這其中包括本王。”
沈致遠點頭道:“這是自然,不難理解。”
“可你怎么就會聽信岳樂的隨口之言呢?”
沈致遠突然毛骨悚然起來。
多爾袞視若不見地道:“此次出兵南下由本王全權負責,岳樂確實是宗親,可他是皇帝的人,加上此次他也將隨同你前往蒙古平亂,南下戰事與他無關,本王為何要讓他知道南下戰事的具體部署?”
沈致遠臉色如土,這下坑了吳爭了。
多爾袞嘆道:“你終究還是太年輕了!”
沈致遠突然轉身向門口跑去。
“你覺得能跑得出去嗎?”多爾袞眼皮都不抬。
沈致遠收回抬起的腳,再次轉身面對多爾袞,突然笑道:“我只是覺得尿急了。”
“去吧。”多爾袞很隨意地揮揮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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