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金秋。

    田野遍地金黃，陽光溫馨恬靜，微風和煦輕柔，藍天白云飄逸。

    這是個是收獲的季節(jié)，收獲金黃、火紅、翠綠希望！

    戰(zhàn)爭以談判的方式結(jié)束，但幾乎每個人的心里都在欣喜，勝了！

    沒錯，真是勝了！

    民眾欣喜于韃子需要付一千多萬兩的賠款，若不是勝了，賠錢作甚？他們不在乎這筆巨額賠款，不，準確地說應該是贖金，他們根本享用不到，但，與有榮焉。

    許多時候，自豪，更能激發(fā)民眾的熱情。

    民眾欣喜于外番聯(lián)合艦隊折翼于三大水師炮火之下，若不是勝了，杭州、吳淞港口，那數(shù)十艘五層樓高，桅桿如云的巨大戰(zhàn)艦，從哪來的？這顯然還不包括數(shù)以百計的中小戰(zhàn)船。

    官員們也在欣喜，可不，拖欠了三個月的俸祿，想來能撥付下來了。

    官員們更在欣喜，揚州、淮安府的收復，那官位鐵定多出不少，自己，是不是得升遷了？

    將士們一樣在欣喜，勝利，讓他們得到的更多，大將軍府的賞賜、晉升，這么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贏了，咱們打贏了。

    所有人的欣喜掩蓋了原本該有的哀思，二萬多人的傷亡，幾乎讓不少府縣，家家掛孝。

    但喪事愣是辦成了喜事，在這一刻，恐怕沒有人覺得不值，哪怕是對吳爭廢立，行“大逆”之事深惡痛絕的遺老遺少們。

    這是江南人的勝利，是天下漢人的勝利，這一點，勿容置疑。

    明社成員在各縣組織起各種慶賀儀式，譬如社戲、龍舟等等。

    三大學院的學子們，特意停了三天課，他們以最擅長的方式游行，整日的游行，此起彼伏的游行，來歌頌這一場來之不易的勝利，這種方式，引起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后果，這一年，大將軍府轄下新增人口創(chuàng)了五年來的紀錄，讓人啼笑皆非。

    不過，總有些人高興不起來。

    譬如莫執(zhí)念，譬如吳爭。

    “老朽無能，請王爺另擇賢能！”日漸衰老的莫執(zhí)念，用一種帶著憤慨的語調(diào)向吳爭發(fā)著牢騷，原因是，吳爭要截留清廷的第一筆贖金。

    “沒有一個朝廷，能欠下如此巨大的債務而不自省的！”莫執(zhí)念臉上深重的溝壑，此時更擠得緊了，“大將軍府雖然不是朝廷，但開府如同自治，王爺不能再如此放縱了，讓百姓、讓大將軍府同僚、讓北伐軍將士們喘口氣吧，讓財政司、讓老朽也喘口氣吧！”

    看著一臉正經(jīng)、語調(diào)沉重的莫執(zhí)念，吳爭心中想笑，但，笑不出來。

    這一仗，前緊后松、先疾后緩，以至于大將軍府許多開始征用或已經(jīng)征用中的人員、物資、錢財突然之間失去了方向，已經(jīng)登記入冊的新兵被迅速遣散，已經(jīng)征用的物資物歸原主，這些所造成的人力、物力的損耗，已經(jīng)成為一個巨大的虧空。

    莫執(zhí)念如同深憋了一口氣，然后用力一拳打出，卻發(fā)現(xiàn)沒有目標，打中的只是一團空氣。

    夠郁悶，有理由發(fā)牢騷。

    當然，這還不構(gòu)成他真向吳爭發(fā)牢騷的理由。

    吳爭要償還各國，當初被大將軍府征用的兩大港口囤積物資，這可不是小數(shù)，莫執(zhí)念粗算了一遍，所涉不下三百萬兩之巨。

    清廷第一批贖金，還不到四百萬兩，也就是說，蓋子不夠大，露出了屁股。

    當然，這也不是最重要的，有，總比沒有強吧。

    讓莫執(zhí)念終于在吳爭面前暴發(fā)出牢騷的主因是，吳爭居然要截留這筆贖金，要成立一個聞所未聞的科研院，還是歸吳爭直隸。

    莫執(zhí)念是真不明白，科研院是個什么勞什子，要占用三百八十萬兩贖金？

    金為柱、銀為路，鑲鉆砌玉嗎？

    當然，莫執(zhí)念也能理解，勝利了嘛，所有人都在慶祝，做為吳王殿下，花些銀子、改善一下生活也在情理之中，可問題是，高薪養(yǎng)士算是什么梗？聽過高薪養(yǎng)廉，沒聽說過高薪養(yǎng)士，這士是什么士，值得月俸百兩至三百兩嗎？

    天天吃金喝銀怕是也用不了這么多吧？

    莫執(zhí)念抬手抹了把老淚，真有淚啊，“老朽得王爺垂青，以白身布衣榮升至今日財政司司長之位，雖說無品階，可王爺信任，委老朽以十余府經(jīng)濟之權(quán)五年來，老朽可謂兢兢業(yè)業(yè)、如履薄冰為得就是輔佐王爺有一日光復我土，重振河山，老朽不敢有一日懈怠可王爺要知道，就算再硬的鐵，也會有折斷之日王爺要花銀子，老朽阻攔不了，也不敢阻攔，整個大將軍府，皆是王爺產(chǎn)業(yè)可總得讓人喘口氣吧？十一萬大軍北渡，新增加八萬六千新兵，尚未計遣返的二萬多人軍械、裝備、糧食、民役，哪樣不需要銀子。”

    一把淚，兩聲嘆，無數(shù)委屈！

    吳爭靜靜地聽著，并不阻攔。

    許多時候，勸說，不如傾聽。

    讓人說話，別打斷他，這才是真正的尊重。

    “那依莫老之意，這筆贖金該如何分配？”在莫執(zhí)念“血淚傾訴”完后，吳爭知道，不得不做些讓步了。

    莫執(zhí)念看著吳爭，淚眼朦朧地道：“北伐軍將士賞賜、撫恤最為要緊，先將銀子填這坑。”

    吳爭微微皺眉道：“應該不需要這么多吧？”

    莫執(zhí)念抖動、揮舞著他枯干的手，扳著手指道：“二萬多傷亡將士的撫恤就已經(jīng)不下百萬之數(shù)了十萬大軍論功行賞，王爺想來不會苛刻，否則，王爺?shù)綍r又要怪老朽鐵公雞了這么下來，至少二百萬兩。”

    吳爭挑了挑眉毛，“成剩下的一百八十萬兩歸我。”

    “咦。”莫執(zhí)念一聲長咦，“老朽還沒算這三個月松江軍工坊擴建所賒借之財物呢還有鐵路可是個吞金巨獸再有。”

    吳爭不耐煩的打斷道：“你說個總數(shù)。”

    莫執(zhí)念吭哧吭哧撥弄了會手指頭，抬頭嚴肅地看著吳爭道，“回王爺話，須三百七十余萬兩，方可解財政司一時之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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