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方！”

    一個中年人從客棧大堂的中間拍桌而起，一雙冷目瞪了一眼刀疤臉漢子，接著便向楊易拱了拱手以示歉意，他們這些行商護鏢的人外出之時最忌言語得罪人，即便楊易看起來并無多么高深的修為。

    “牛方出言無狀，還望小兄弟海涵。”中年人隔著一群人向楊易道。

    楊易淡淡一笑，四下里掃了一眼，發現整個大堂內并無一張空桌子，中年人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隨即道：“牛方，起來給這位小兄弟讓張桌子！”

    “胡老大？”

    牛方一張臉憋得通紅，雖然這個中年人在這個商隊中威望太高，他的話幾乎沒人敢違逆，但牛方仍一臉羞憤地望著中年人，想要討一個說法。

    “我臨出發之時便再三囑咐，不可口出狂言！不可得罪人！你們莫不是已經忘了？”中年人臉色一沉，陰著臉道。

    牛方和桌子旁的幾個人渾身一顫，似乎被中年人的語氣嚇到了，幾人齊齊瞪了楊易一眼后便離開座位，把桌子讓了出來。

    楊易瞥了一眼中年人，其渾身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威勢，內勁氣息不算特別強烈，比起當日楊易見過的逍遙宮三大都統要差了許多，此人應該就是這個商隊的護衛首領。

    “小子，這個位置牛爺讓出來了，你敢坐嗎？”楊易來到桌子旁，一旁的牛方突然瞪著眼，一臉煞氣地問道。

    楊易笑了笑，一撩衣角赫然坐了下來。

    “你找死！”

    看到楊易的動作，牛方勃然大怒，舉起拳頭便向楊易砸來，內勁轟然噴發之下，拳風陣陣而起，倒也頗有幾分威勢。

    “聒噪！”

    一聲冷厲的呵斥聲從楊易口中響起，未見他有任何動作，攻至其身前不足一尺的牛方雙眼驀然圓睜，下一瞬，他雄壯的身軀如炮彈般打著橫飛出去，恰好砸在中年人所在的那張桌子上。

    咔嚓！

    噼里啪啦……

    木桌四分五裂，桌子上的碗碟也都碎成塊塊瓷片，菜汁和酒水濺到旁邊許多商人和護衛身上，引起一陣雜亂的叫喊聲和驚嚇聲。

    中年人在牛方砸過來的一瞬間就閃避開來，同時目帶駭然之色望向楊易，自己的這個同伴雖然脾氣暴躁，愛惹禍端，但一身實力確實實打實地二流高手，能夠舉起五千斤巨石，即便是在二流境界中也少有人敵，如今卻連楊易的衣角都沒有摸到就被擊飛出去，最起碼以他一流境界的修為來講也做不到。

    嗆啷！

    商隊中的那些護衛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抽出身邊的刀劍，鋒刃指向楊易，霎時間一股濃烈的煞氣在客棧大堂內彌漫開來。

    “住手！”

    一聲怒喝在客棧二樓響起，在一眾人的注視下，一個五十歲上下模樣，身形圓胖，滿臉帶笑的人走下樓梯，撥開人群來到楊易跟前。

    來人瞇縫著一雙小眼睛，眼中透著一股驚奇和親近之意，微笑道：“小兄弟好身手，不知是出自何門何派？”

    楊易眼睛一亮，眼前這個商賈裝扮的胖子武道修為竟然還不錯，最起碼要比那個中年護衛統領要強上許多，在他看來，即便是比起逍遙宮那三大都統恐怕也要強上幾分。

    更讓他感到驚異的是胖子身后跟著的一個不起眼的灰袍老者，那人竟然是先天境界，看其體內先天真元虛浮，想來應該突破到先天境界沒有多長時間，但如此一個先天境界的神秘老者隱身在這商隊之中，未免也有些太過怪異了，要知道即便是整個揚州的先天強者也不過三十幾人，這其中還絕大多數還都在青湖島、歸元宗、鐵衣門三大門派之中。

    “無門無派。”楊易眼皮一抬，淡淡地道。

    胖子臉上的笑意更勝幾分，他絲毫不客氣地坐在楊易旁邊的凳子上，笑呵呵地道：“鄙人揚州商會柳城，敢問小兄弟高姓大名？”

    楊易冷冷瞥了他一眼，沉聲道：“怎么？”

    “呵呵，小兄弟不要誤會，只是我看到你武功高深，情不自禁地想要結交一番，另外小兄弟可是要去禹州？”

    看著楊易平淡如水的面容，柳城莫名地覺得有一種畏懼感在心頭升起，但最終他還是鼓起勇氣，壓低聲音說道：“小兄弟，你看……加入我們商隊同行如何？”

    “加入你們？”

    楊易的嘴角突然綻放出一絲神秘的笑容：“你能給我多少銀子？”

    柳城臉上的表情突然一滯，不過隨即泛起喜色道：“這……一百兩銀子一天？”

    “好！就一百兩銀子一天。”

    商量好價錢之后，在一眾護衛敬畏的目光中，楊易美美地吃了一頓飯，又在客棧歇了半個時辰便到了啟程的時候。

    商人們有的鉆進自家的馬車內，有的坐在自家拉貨的馬車上，商隊護衛騎著馬走在隊伍前后兩端，或許是出于結交之意，柳城還想把楊易拉進自家的馬車上，不過楊易看到馬車里的三個美嬌娘之后便婉言拒絕。

    看到楊易如此他態度，柳城也不再堅持，他之所以給楊易一百兩銀子一天，除了是要靠楊易保護商隊之外，更大的原因還是想要結交一下這個前途無量的青年，作為一個精明的商人，他很清楚這個世界上最有回報的投資永遠是人，還是楊易這般年紀輕輕卻修為高絕的年輕人。

    楊易的目光時不時地掃過那個灰袍老者所乘坐的馬車，馬車很普通，在商隊之中絲毫不起眼，他之所以加入商隊也是對那個老者有了幾分好奇，在他的感知中，老者體內的先天真元雖略顯虛浮，但其身上卻散發著一種若有若無的鋒銳之氣，這種氣息非常隱晦，即便是先天實丹境界的武者恐怕也察覺不到，而楊易之所以能察覺到，還是依靠紫陽**帶來的強橫神識和敏銳的洞察力。

    噠噠噠……

    正當楊易沉思的時候，兩騎從商隊后面一路疾行來到他身邊，楊易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臉上帶著幾分譏誚之色。

    在楊易的注視下，牛方一張臉漲得通紅，不過一想到之前客棧內的遭遇和旁邊中年人的吩咐，立時變得沒了脾氣，整個人坐在馬上，垂著頭不說話。

    中年人向楊易抱了抱拳，道：“楊兄弟，鄙人閻升，為柳老爺麾下的商隊護衛，之前牛方口出狂言，更不知死活地出手，幸得楊兄弟你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他一命，我這便讓他給你賠罪。”

    說著，閻升推了一把牛方：“還不趕緊向楊兄弟賠罪？”

    牛方渾身一顫，扭扭捏捏地舉起手，頭一低，彎腰就要向楊易躬身謝罪。

    楊易一甩衣袖，一道氣勁澎湃而出，牛方的身子便再也壓不下去：“好了，閻老哥說的沒錯，出門在外，最忌口出諱言得罪人，今日你們是碰上了我，他日若是碰到別的武者，可就沒這么好過了。”

    聞聽此言，牛方和閻升兩人齊齊呼出一口大氣，牛方是因為不用再給楊易賠罪，也不用擔心大庭廣眾之下丟臉了，而閻升則是慶幸楊易沒有追究此事，若是楊易揪著這事不放，他敢肯定柳城絕對會殺了牛方以討好楊易，甚至可能連他都會受到牽連，不用這么奇怪，在九州大地上混生活的商人就是這個尿性，在他們眼里最不值錢的東西就是人命了。

    心有余悸地看了眼楊易，閻升就讓牛方去后面護衛商隊，而他卻和楊易并馬而行，就這么聊了起來。

    “楊兄弟，看你年紀不大，這修為卻是高得嚇人，我老閻練了幾十年的武功竟然還比不上你，這張老臉真是臊到家了。”

    “武之一道，天資、勤奮、機緣和資源缺一不可，或許閻老哥你只是少了那一份機緣和資源，否則依我來看，絕對不會比那些大宗門出來的人差。”楊易笑道。

    雖然知道這是一種場面客氣的話，不過出自楊易之口仍然讓閻升心底覺得高興，他感嘆一聲道：“楊兄弟說的沒錯，說實話，我們這些混商隊的在整個九州的武者層面上都算得上最底層了。

    雖然看起來輕松自在，跟著商隊走一趟就可以賺到不少銀子，殊不知一旦遇上馬匪，恐怕這大多數的人都沒命回去。

    而那些大宗派的弟子們就不一樣了，在宗門內有各種各樣的資源，更有先天境界的前輩師長教導和高深的玄功秘籍，修煉的速度自然要比我們快上許多。

    嘿嘿，說出來也不怕楊兄弟你笑話，當初我也曾報名參加青湖島的入宗考核，本以為憑著一身二流境界的本事，怎么也能加入青湖島的銀蛟軍，但你猜怎么著？第一輪就被刷下來了，無奈之下，這才寄身于柳老爺麾下，柳老爺身為揚州商會的成員，也算是頗有實力和財力，給我的待遇倒也不比青湖島的銀蛟軍差。”

    “那老哥你的氣運也算不差。”楊易笑道。

    在這九州大地上，以武為尊，上有八大宗派統治九州絕大多數的地方，下有幾百人、數千人的幫派盤踞一城之地，無數大大小小的宗派家族勢力盤根錯節，形成了一個以八大宗派為首的金字塔形結構。

    這其中，八大宗派占據了九州大地最精華的土地，最豐富和珍貴的資源，招攬了天底下絕大多數的天才弟子，而如歸元宗、鐵衣門這般占據一郡之地的宗門偶爾也會有一兩個天賦絕佳的弟子冒出頭來，比如諸葛元洪，底層幫派和家族更多的是為了生存而不是發展，一旦這些幫派或者家族內出現了絕世奇珍或者天賦出眾的弟子，大概率都會被上面如歸元宗、鐵衣門甚至青湖島、逍遙宮之類的門派招攬至門下，諸如滕青山和騰家莊之類的人和家族，千百年來也難得出現一個。

    依照這種模式發展，在九州大地上的幫派和宗族就變得強者恒強，弱者恒弱，甚至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而不為人知，要不然如禹皇門、洪天城、摩尼寺這樣的門派也不會傳承如此久遠。

    “閻老哥是商隊護衛，對這個商隊里的商人應該都很熟悉吧？”楊易突然問道。

    “也不一定。”閻升笑道，“這支商隊以柳老爺為首，是由他出面協調組織的，里面的商人絕大多數都是老爺的熟人，無論是出銀子雇護衛還是打點馬匪強盜，大家都合作多次了，自然知道其中的門路，一些事情也都好商量。

    但也有一些跑單幫的商人付一筆銀子寄居在商隊之中，商隊之中有規矩，一路上收攏的跑單幫商人不可超過十個，而且上繳的銀子要比普通商人多上三成，即便是這樣，在一些馬匪橫行的地方，還是有許多跑單幫的商人選擇加入一支商隊以保安全。

    楊兄弟，你看那個坐在箱子上的短衫壯漢，便是一個跑單幫的茶葉商人，他這一趟從揚州到幽州，掙得可比普通商人多多了，不過像這樣跑單幫的人一般都有一定的內勁修為，否則只會成為馬匪口中的肉。”

    楊易順著閻升的指點望去，果然一個短衫壯漢坐在一輛露天的馬車上，馬車上面拉著兩個大箱子，而其雙目精光四溢，顯然有不錯的內勁修為。

    “那短衫壯漢前面的那輛馬車呢？里面好像是一個老者，他不會也是跑單幫的吧？”楊易壓低聲音問道。

    “老者？”

    閻升皺了皺眉，仔細回想了一會兒，方才做恍然大悟狀道：“楊兄弟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此人，那人是從延江城加入進來的，好像還真是一個跑單幫的，不過好像是柳老爺的親戚，吃飯休息的時候也都是和柳老爺在一起。”

    楊易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這樣啊……”

    閻升一愣，不明白楊易怎么會對一個老者感興趣，看到楊易的動作后低聲喚道：“楊兄弟？”

    “哦，前面快出揚州了吧？”楊易回過神來。

    閻升狐疑地向前望了望，點頭道：“沒錯，過了前面那座山就到了禹州地界了。”

    禹州，禹皇門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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