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一到?jīng)]有因為大佬的夸獎而高興，略顯唏噓地說道：“雖然失敗了，但我還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佩服你，身居高位卻不戀權(quán)，為了公平主動改變，能這樣做的，都是世間少有的英雄。”
大佬不以為然的擺擺手道：“都失敗了，還有什么好夸的，不過我倒是想問下，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么做？”
“我？”
馮一沒有立刻回答，沉吟片刻后道：“我也沒什么好辦法。
既然是人，就有私心，就拿我來說，我已經(jīng)是茅山派的掌教，卻可以隨意的將教中事務(wù)交給他人而不擔憂，一是信任，二來也是對自己的絕對自信。
以我的實力，做再多的事都是無用功。
但不得不說，我挑選的幫手也是跟我關(guān)系最密切的。
不僅如此，師父師娘他們也都回茅山了，不論是身份還是資歷，他們都會受到最好的待遇，這也與我有關(guān)。
管理一個小小的門派就已經(jīng)如此復(fù)雜，更遑論天上地下三界六道？
縱使我精力過人三頭六臂，也不可能事事躬親面面俱到，還是要找人來幫我一并管理的，而我會找的人，自然也是信得過的親戚朋友。
誠然，這么多年來我認識了很多人，大多品行周正，不說大公無私，但大部分事情都可以秉公處理。
可是，人是會變的，一旦大權(quán)在握，享受了權(quán)力的味道，屆時再讓他們將權(quán)柄交出去，又有幾人樂意？
縱使他們礙于我的原因忍痛讓權(quán)，可他們也是有各自的交際圈，他們都有自己熟知的人，和我一樣，他們忙不過來的事也會交給其他人幫著做。
這樣一來，一個偌大的利益圈子便結(jié)成了，哪怕我本人并無此意，但真出現(xiàn)不公平不平等的事情，如果是我的親人朋友做的，我能下狠心處理他們么？
他們有可能是我的師父，是我的徒弟，是我的至交……
或許他們能克制自己，但他們的朋友至交犯了錯找我求情，我又當如何？
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公平就不復(fù)存在了。
但若秉公執(zhí)法嚴肅處理，又會傷了親近人的心。
一次兩次還好，時間長了，他們心里的不滿和委屈也會日積月累，同我的關(guān)系也會越來越遠，說不定你們當年的事，就會在我身上重演。
華夏幾千年的歷史，歷朝歷代的開國君主都想要建立一個公平公正永不會被推翻的朝代，但結(jié)果呢，又有誰能如愿？
所以我說，我沒什么辦法，這是歷史規(guī)律，無人可以逆轉(zhuǎn)。
正如天書所說，即使沒有它，這樣的事情還會重演。”
罕見的說了這么長一段話，越說到后面馮一越絕望，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將他包裹其中，無法掙脫。
這時候再想想當時幼稚的想法，妄想徹底的公平，可能么？
哪怕他真以絕對實力戰(zhàn)勝了所有天人，解救了陪大佬戰(zhàn)斗到最后的族人，又能怎么樣？
解決者搖身一變成為掌權(quán)者，掌權(quán)者跌落塵埃，一樣逃不過歷史的周期律。
“你能想的這么透徹我很欣慰啊。”
大佬卻不像馮一一般頹廢，微笑著道：“可我要說的是，哪怕最終眾叛親離，被打的魂飛魄散，我依然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
“這……”
馮一驀然驚覺。
“如果做任何事都要考慮結(jié)果如何，那真不如什么都不做。”
大佬背負著手淡淡道：“你說這蕓蕓眾生，不過百余年的壽命，在咱們眼中不過白馬過隙，一瞬而逝，既然結(jié)局都是死，那他們?yōu)楹芜�要努力上進？
一開始就考慮結(jié)果和影響，這不是想的周全，而是懦夫行徑！
做任何事都要秉持初心，我們要看的不單單是結(jié)果，還有我們不斷為此努力的過程，過程有時候比結(jié)果更動人，不是么？”
馮一一臉肅容，發(fā)自肺腑的說道：“大佬說的是，是我想岔了。”
“你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但我知道，你還能做的更好，要記住，縱使沒有絕對的公平，我們也可以為相對的公平不懈努力，眾生平等，不只是一個口號。”
大佬繼續(xù)溫和的說道。
“嗯。”
不同于以往的冷漠和高傲，這次的大佬格外的平易近人，可馮一卻覺得不太對勁，怎么感覺對方有種交代后事的味道？
“大佬，是發(fā)生什么事了么？”
他忍不住問道。
“沒有……也可以說有。”
大佬微笑著道：“剛才我已經(jīng)說過了，其實我早已離開了天池，回到了你的身邊，默默觀察著你的一言一行，你也沒有讓我失望，一直做的很好，勝不驕敗不餒，縱使今天這般下場，也沒有絕望，只是感慨自己還不夠強。
你已經(jīng)如此優(yōu)秀，我就沒有留下來的意義了。”
“什么？”
馮一大驚失色：“這話什么意思？”
大佬哈哈一笑道：“回到最開始的問題，馮一，你知道我們?yōu)槭裁催@么相像么？”
馮一如遭雷擊，大腦一片空白，半天說不出話來，大佬這話……什么意思？！
“看來你已經(jīng)猜到了，不錯，其實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大佬說到這頓了下，隨后搖搖頭道：“這么說也不對，應(yīng)該說你是荒，而我只是荒的一縷殘魂，一抹執(zhí)念不散的記憶罷了。”
哪怕有了心理準備，馮一還是難以接受，結(jié)結(jié)巴巴道：“這，這怎么可能，我根本，根本……”
“你根本不屬于這個世界，是么？”
大佬又說出一個讓馮一震驚不已的答案，這是他心底埋藏多年的秘密，大佬居然一口說破了？
“不怪你不信，因為這本來就是你自己決定的。”
大佬緩緩道：“當年鎮(zhèn)壓叛亂后，你以為安然無恙了，但很快你發(fā)現(xiàn)，問題遠比你想象的更嚴重。
你的聰明冠絕天下，你的實力唯我獨尊，卻根本無法改變歷史的周期律，其實你早已發(fā)現(xiàn)身邊的人出現(xiàn)了問題，在他們暗中聯(lián)合準備反叛的時候你也察覺到了，如果你那時候出手鎮(zhèn)壓，不會掀起任何波瀾。
可是你不忍心，正如你剛才所說，這些背叛你的，都是你最親近最信任的人，你始終對他們抱有幻想，抱有一絲僥幸，直到那一天的到來……
你不是實力不如他們，只是哀莫大于心死。
你想不通，為什么會這樣，所以你選擇了逃避，逃避到另一個平行時空，想永遠變成一個普通人，不想再面對這一切。”
馮一徹底語塞了，他完全無法面對這個答案。
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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