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施工現場出來，剛駛上返回平陽的高速公路，手機便響了，他以為還是馬化龍的，也沒著急接，跟司機還閑扯了幾句，這才拿出電話一瞧，原來是孟朝暉的來電，于是趕緊接了起來。

    “陳總，今天回來不？我們大家都翹首以盼啊，公司沒了你，所有人都跟沒了主心骨似的啊!吃不下飯、睡不著覺，連和媳婦辦事都沒興趣啊。”電話一接通，孟朝暉便開玩笑的道。

    他笑了下：“我的大哥啊，你就別忽悠了，我正在回去的路上，有啥話就直說吧。”

    孟朝暉打了個哈哈，隨即壓低聲音說道：“真有個大事啊，昨天晚上，袁軍和楊旭都被市局的人從家里帶走了，據說當時很客氣，只是說警方需要了解點情況，可一夜未歸，至今也沒任何消息，剛剛王巖也有點坐不住了，在我這兒探了半天的話。”

    火災的事從去年底一直拖到現在，前前后后花了好幾百萬，雖說是袁軍多次表示愿意承擔一切損失，但他也只是口頭答應，并沒有落到實處。

    侯勇把曹二柱子帶回了省城，警方也重新了解了情況，一晃都四月份了，有關部門總算是有所舉措了，這當然是件大事！最重要的是，火災事故的處理結果，直接關系到他在公司的立足，所以聽完孟朝暉的話，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絲笑容。

    “大家有什么反應？”他趕緊追問了句。

    孟朝暉嘿嘿一笑：“那還用說嘛，這種新聞的傳播速度，比流感還要快，一上午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了，要不，我怎么給你打電話呢，我覺得，是時候召開個全體干部大會了。”

    他想了想，并沒有立即表態，只是告訴孟朝暉等回去了再商量，放下電話，看了看手表，正好是午休時間，于是便撥通了胡介民的電話。把情況一說，胡介民那邊倒是顯得很平靜。

    “我早就知道了。”胡介民輕聲說道：“天作孽猶可為，人作孽不可活，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事到如今，誰也幫不了誰，只能自己對自己負責了。”

    他一時也搞不清楚胡介民的意思，沉吟著沒敢說什么。

    略微停了會，胡介民嘆了口氣道：“袁軍的兒子兒媳都在公司工作，老子是老子，兒子是兒子，不要因為這件事攪合到一起，該重用還要重用，還有楊旭，孩子正讀初三，今年要中考，你安排朝暉他們多關照些，不要因為這點事影響了孩子的前程。”

    “我知道了。”他連忙說道。

    胡介民似乎有點傷感，停頓了片刻，話鋒一轉，笑著說道：“啟明昨天給我打電話了，把和你談話的內容大致說了下，總體上看，對你的表現還是肯定的比較多，這可是相當難能可貴的哦。”

    他心中暗喜，可嘴上卻還是很謙恭的說道：“這不都是有您給撐腰嗎，不然的話，非得挨收拾不可。”

    胡介民聽罷，卻只是淡淡一笑，正色說道：“不管誰給撐腰，路都要自己走出來的，你還是要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扳倒寧憲東其實并不難，他這種人，一屁股的屎沒擦干凈，是早早晚晚要出事的，但向北可不同，他既有雄厚的經濟實力，又有高層實權人物做后臺，這較量剛剛開始，你千萬不要掉以輕心，尤其是二環路工程上，絕對不能出現任何紕漏，寧可少要利潤，也得嚴把質量關。”

    “我知道了胡總。”他鄭重其事的答道。放下電話之后，便催促司機快開，車子一路飛馳，沒用兩個小時，便趕回了公司總部。

    邁步走近辦公大樓的一刻，他能感覺到眾人投向他的目光明顯有了微妙的變化，比之前多了幾分敬畏，尤其四十歲以上的老職工更加顯著。

    回到了辦公室，卻意外的發現田甜沒在，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家里有事請假了，他也并沒多想，正打算召集孟朝暉等人開個會，畢竟這么多天都在外面，也需要了解點情況，門一開，孫洪彬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說實話，他現在最打怵見的就是這位財務大總管。一看孫洪彬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趕緊問道：“又咋的了？”

    孫洪彬苦笑了下：“你別指望我能有啥好事，基本上全是各種麻煩。”說完，一屁股在他對面坐下，將一份財務報表遞了過來。

    他接過來看了眼，上面密密麻麻的數字眼花繚亂的，一時也理不出個頭緒，于是將報表一推，撓著腦袋道：“孫大總管，你就別拿這些報表折磨我了，趕緊說吧，到底有啥麻煩。”

    孫洪彬沒吭聲，先是起身將房門反鎖了，這才壓低聲音道：“陳總，馬上就要到施工季了，目前資金的缺口越來越大，這個月開過工資之后，公司賬面上就只剩下不到一百萬了，這可是非常危險的啊。”

    他皺著眉頭道：“年前不是跟平陽城市發展銀行談妥了嗎？兩年之內貸款三個億，咋還沒動靜呢？你沒追一下啊？”

    孫洪彬苦笑了下：“我追過無數次了，但原來的劉行長調離了，新上來個周行長正在熟悉工作階段，大額信貸業務一律暫停，至少要到下半年才能逐步放開，遠水解不了近渴啊。而且，我之前就跟你說過多次了，我們的資產負債率一直很高，如果按正常渠道的話，是很難從銀行在申請到貸款的，之前劉行長答應下來，是因為市領導的行政干預，現在周行長剛剛上任，是否能認這個帳還是個未知數啊。”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資金問題，是困擾絕大多數施工企業的頑疾，每年的四五月份，各家施工單位都是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被這個錢字搞得團團亂轉。

    陳曦雖然參加工作十多年，但真正參與企業的管理決策，不過是最近幾個月的事，冷不丁還真有點難以適應，聽孫洪彬說完，只剩下連連嘆氣的份兒了。

    “要不這樣吧，我這幾天再抽空去找下李世路？”他試探著問道。

    孫洪彬想了想：“不光要找李世路，這個周行長，你也得親自拜會下，有些話，是只有一把手見面才能定下來的。”孫洪彬沉吟著說道。

    這句話中蘊含著什么內容，陳曦是清楚的，城市發展銀行，是很難擺脫地方行政干預的，而這種干預的結果，往往就需要很多默契，當然，要達成默契，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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