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沒有小蕓的消息？”

    兩個人這樣問來問去大概有一分多鐘，才終于打住，開始有效交談。

    還是羅意凡率先開口，“梁先生，小蕓也是我的姐姐，具體細(xì)節(jié)我在火車上不便說明，等下車以后，我們能找個清靜的地方談一談嗎？”

    “求之不得，自從我繼父過世以后，我就一直在找姐姐和母親，至今杳無音訊，羅先生，今天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他們一拍即合，梁泳心隨即離開座位，去跟隨行的同事打了聲招呼，三四個小時之后，他跟羅意凡坐在了火車站最隱蔽的一間咖啡館里。

    “先說說你的故事吧。”等到咖啡上桌，羅意凡對梁泳心做了個請的手勢，他的目光一直都沒有離開梁泳心那張神似羅蕓的臉龐，心中已經(jīng)很確定，對方絕對是羅蕓的親弟弟。

    “小蕓姐離開我的時候，我還是個嬰兒，所以對她的印象幾乎沒有，在我懂事之后，母親就已經(jīng)跟繼父在一起了，他們也從來沒在我面前提起過小蕓姐。”

    “后來，母親過世，繼父將我養(yǎng)育到16歲，積勞成疾，得了癌癥，當(dāng)時家里條件很差，我本身也遇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索性輟學(xué)回家照顧父親。”談起自己人生中最陰暗的時刻，梁泳心不由得有些傷感，眼眸眨了幾下，低垂下去，他的聲音，同樣是軟軟糯糯的，很好聽。

    喝了口咖啡潤潤嗓子，梁泳心繼續(xù)說：“我以為，父親過世后，自己就是孤獨(dú)一個了，萬萬沒想到，在臨終前，父親居然對我說，我還有一個姐姐活在世上，名叫小蕓，而且，我的母親有可能也活著。”

    “當(dāng)時我完全無法相信，父親說，姐姐六歲的時候，有一次跟他出去玩，半途他因為單位臨時有事，就讓姐姐一個人回家，結(jié)果姐姐走丟了，母親和他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為此，母親思念成疾，得了抑郁癥，一天不如一天。”

    “父親因為窮，也沒有帶母親去醫(yī)院看過，他以為有我在家，母親不會做出偏激的事情，結(jié)果事與愿違，在我十歲以前，母親還是為了找姐姐，失蹤了。父親用盡各種方法尋找，一無所獲，最終，他選擇宣布母親死亡，獨(dú)自帶著我生活。”

    “彌留之際，我也無法對父親深究太多的事情，只能聽他一個人說，所以具體情況到底是怎么樣的，說實(shí)話，我不是很清楚。”

    “那你后來一直在找姐姐嗎？”

    “不是，開始幾年我自顧不暇，根本無法去找姐姐，羅先生，我那時才16歲，找不到工作，親戚朋友又不待見，難聽點(diǎn)說，就像個乞丐一樣，要伸手向親戚們討飯，哪里來的能力去找小蕓姐姐？”

    “年滿18歲以后，我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在商場里當(dāng)售貨員，卻因為商場不景氣，沒多久就失業(yè)了，而后，我一直在打零工，勉強(qiáng)糊口，直到21歲那年，我遇到了生命中的貴人，時裝設(shè)計師元木槿女士，才算走上正軌。”

    “元木槿女士我也認(rèn)識，這次的演出，我的經(jīng)理人有請她幫我設(shè)計私服，是位很好相處的名人。”羅意凡說。

    “是啊，我的人生全都托了元老師的福，才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成為時裝設(shè)計師，擺脫過去的陰影，對她的感激，我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她就像我最親的大姐一樣。”

    “事業(yè)走上正軌之后，我才正式開始尋找母親和姐姐，但人海茫茫，我完全沒有頭緒，本來都快要放棄希望了，幸好今天遇到了你，真是老天不負(fù)有心人。”梁泳心說完，盯著羅意凡看，等待他的講述。

    羅意凡說：“你的姐姐是六歲那年走丟的，我和姐姐相遇，也是在她六歲那年，當(dāng)時我只有三歲，有一天，我的母親從孤兒院帶回了一個小姑娘，很可愛，母親說讓她以后當(dāng)我的姐姐，問我愿不愿意。”

    “一開始，我并沒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只覺得小姐姐很內(nèi)向，不太好接觸，但幾天之后，我就改觀了，姐姐能干、溫柔，才六歲的她，居然就能幫我母親摘菜、擦桌子，還會哄我開心。”

    “因為我父母工作都很忙，沒什么時間陪我，母親脾氣又暴躁，所有我對姐姐很依賴，哭著鬧著把姐姐留了下來，其實(shí)我們家條件也不好，父母為了培養(yǎng)我，幾乎花光了辛苦掙來的錢，根本沒有余錢再養(yǎng)一個孩子。”

    “而且，當(dāng)時警察還在查找姐姐親生父母的信息，我母親擔(dān)心收養(yǎng)了她會有麻煩，所以一直拖著，直到孤兒院院長肯定姐姐沒有親人可以收養(yǎng)她之后，母親才答應(yīng)了我的請求。”

    “從那以后，我生命里的每時每刻，都與姐姐相伴在一起，她為我做飯洗衣，照顧我的生活起居，跟我一起學(xué)習(xí)，幾乎代替了母親所有的職責(zé)，我對她的依賴也與日俱增，直到不可自拔地愛上她。”

    “你…愛上了姐姐？”

    “是的，很不可思議吧，18歲之前，我自己也不曾想過，有一天我會瘋狂地愛上姐姐，可事實(shí)就是如此，我愛她，勝過自己的生命。”

    “可你們?yōu)槭裁从址珠_了呢？”

    “呵……為什么會分開？”羅意凡苦笑一聲，仰頭望向天花板，自問了一句，然后說：“我上大學(xué)之后，家里的經(jīng)濟(jì)越來越拮據(jù)，母親一門心思想要我出人頭地，一朝成為大明星，不惜把我送進(jìn)名校，弄得壓力一天比一天大，姐姐的日子也不好過。”

    “她要里里外外操持家務(wù)，還要到學(xué)校來幫我收拾宿舍，吃穿同母親一樣省了又省，只為能讓我過得舒服一點(diǎn)。而我呢，寄宿在學(xué)校，一天到晚跟著一幫朋友玩樂，根本不管家里過得有多糟糕，還總是伸手問母親要錢，一個不順心，就同母親吵架，弄得姐姐兩面不討好。”

    “你還真是個混蛋！”梁泳心給羅意凡總結(jié)。

    “確實(shí)如此，我就是個不知不扣的混蛋，明明深愛著，卻不講出來，看著姐姐為我擔(dān)憂痛苦，還認(rèn)為那是重視我的表現(xiàn)，偷偷自得其樂。本以為，只要我有了演出機(jī)會，就可以養(yǎng)活姐姐，讓她一輩子待在我身邊，就像小時候一樣。”

    “等等，羅先生，”梁泳心聽到這里突然插嘴說：“有幾句話我不知道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說出來你可能會生氣，但不說，我又有些難受。”

    “你說吧。”

    “我感覺你不是真的愛小蕓姐姐，你大概是習(xí)慣了她在你身邊，照顧你，重視你，把她當(dāng)做你的私人物品了，對不對？你說從小，她代替了母親大部分的職責(zé)，你對她很依賴的時候，我就想說這些話了。真正愛一個人不是會心心念念想著她，保護(hù)她嗎？”

    對于梁泳心的問題，羅意凡自己也曾經(jīng)迷茫過，他停頓了好一會兒才說：“也許你說得很對，過去的我確實(shí)太自私了，我總覺得自己可以占主導(dǎo)地位，姐姐的一切，我說了算就可以。”

    “但是梁先生，現(xiàn)在不一樣，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我深愛著姐姐，愿意為她付出一切。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深刻反省自己，也越來越堅定找到姐姐的決心。”

    “那么小蕓姐是怎么離開你們家的呢？”梁泳心問。

    “在我即將畢業(yè)前夕，有一次我喝醉了酒，沖動之下對姐姐做了不應(yīng)該的事情，后來，我把這件事向母親坦白，希望畢業(yè)后可以娶姐姐，但母親堅決不同意，她采取了一些措施，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反正最終，姐姐被迫離家出走，而我，也與父母決裂，直到如今都沒有再踏入過家門。”

    “她離家出走，你們沒有去找過嗎？”

    “有，我和父親一直在找，可是根本沒有任何進(jìn)展，姐姐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杳無音訊。”

    “小蕓姐還在這座城市里嗎？”

    “應(yīng)該在的，她無處可去，走的時候身上只要有幾百元，還懷著身孕。”

    “什么？她懷了你的孩子？！”梁泳心震驚之余，看羅意凡的眼神不禁帶上了責(zé)備，“她走了幾年了？”

    “從我19歲算起，有六年了。”

    “這六年來你就扔下她們孤兒寡母不管？！自己發(fā)展事業(yè)，當(dāng)大明星？我聽說，你跟自己的經(jīng)理人正在交往，真是如此，你對得起她嗎？！羅先生，我本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從你口中聽到小蕓姐的消息，我也很高興，但現(xiàn)在看來，我高估你了。”

    梁泳心雙手叉腰，氣憤讓他臉色緋紅，不管今天提到的小蕓是不是他的親生姐姐，就羅意凡說的這些話，在他看來，足以證明，這個新晉偶像，完全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與梁泳心的激動相反，羅意凡很淡定，他等對方冷靜下來，才繼續(xù)說：“梁先生，我沒有什么可以辯駁的，是我對不起姐姐，是我混蛋，可有一點(diǎn)我要澄清，我沒有跟陸繪美交往，她父親幫了我，我有今天的成就，全靠陸董事長提拔，所以，對于陸繪美的言行，我選擇沉默，但并不是承認(rèn)。”

    “就算交往的消息不是真的，可你這么多年干什么去了？！對于姐姐，你比我了解得多，在同一個城市里，你怎么可能找不到她？你應(yīng)該第一時間求助警察，一個女人單獨(dú)在外面生孩子，身上只有幾百塊，這是多么危險的事情，你知道嗎？”

    “我不是沒想過求助警察，但后來有一些事情絆住了我的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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