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歌的吉他,徐鴻飛的口琴。
悠揚的前奏響起,讓大家忘記了從高歌口中聽到的那個令人震驚的歌名—《殺死那個石家莊人》。
高歌溫柔的聲音更讓大家忘記了歌曲的名字,靜靜地聽著他講述的這個故事。
‘傍晚6點下班,換掉藥廠的衣裳
妻子在熬粥,我去喝幾瓶啤酒
如此生活30年,直到大廈崩塌
云層深處的黑暗啊,淹沒心底的景觀……’
臺上高歌演唱著,臺下不少石家莊本地的歌迷聽到這一段的歌詞后卻都呆住了,這個歌詞里的藥廠就是石藥嗎?
臺下沒有人是樂評家,他們只是普普通通的歌迷,但也都從高歌的歌聲中聽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高歌給大家娓娓唱出的似乎是不少本地人的故事。
詹向文便是那個只聽了一句便沉默的人,目光雖然看向臺上,記憶卻不知飛向了何處。
因為他的母親就是在石藥上班,那個年代的國企可是好工作,每天六點準時下班。
那時還是小孩子的他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守在家門口,等待著熟悉的永久自行車鈴聲響起,這預示著母親下班回來了,而在她回來的路上總會給年幼的詹向文帶些小零嘴什么的。
石煙上班的父親回到家擺上自己炸的花生米撒上鹽粒兒,就著這點兒下酒菜,不論是啤酒還是白酒,詹父總能喝上一杯。
這還不算完,回到家之后詹父最喜歡的事情就是逗他玩兒,筷子上沾點兒白酒騙他說是甜的,這都是詹父干出來的事。
正如高歌歌中所唱到的那句‘如此生活30年,直到大廈崩塌’。
鐵飯碗不再是鐵飯碗,曾經堅守事業被現實沖垮,然后又都無所適從。
那是一個對于所有人而言迷茫的年代,這是一個非常殘酷的事實,也是一段無法逃避的往事。
在失去原有的穩定生活,當人們期待著更好的生活來臨時,等著他們的卻是物欲縱橫的時代,一個金錢至上的時代。
那段時間在年幼的詹向文心中留下了深刻的記憶,在鄰居親朋眼中一向恩愛的父母頭一次因為一點兒小事而吵的不可開交。
‘在八角柜臺,瘋狂的人民商場
用一張假鈔,買一把假槍
保衛她的生活,直到大廈崩塌
夜幕覆蓋華北平原,憂傷浸透她的臉……’
高歌的歌詞里依然是對于石家莊本地人來說熟悉的地名,他用自己的歌聲淺淺訴說著這樣一段往事,用著平靜地語調講述著一個家庭的悲歡。
這兩段詞高歌處理的極為克制忍耐,以至于現場有不少人以為這是首民謠,用民謠特有的舒緩演唱一個有關石家莊的故事。
伴隨著‘夜幕覆蓋華北平原,憂傷浸透她的臉’這句唱完,臺上的高歌動了,他的手上多了一把小號。
小號高亢的音調,提氣的過門兒,一下子將全場的觀眾都給砸懵了。
緊跟著小號進來的還有密集的鼓聲,鼓點剛剛進來之后,電吉他也附和著小號。
放下小號,客串多重角色的高歌又回到了那個輕輕吟唱的歌手,只是這一段高歌就直接在這個情緒上沒有下來,同前兩段還是一樣的旋律,只是提高了八度。
‘生活在經驗里,直到大廈崩塌’
不同于前兩段的溫柔,這一聲‘生活在經驗里’高歌的調很高,好像黑色夜空下的一聲槍響,直到唱到‘一萬匹脫韁的馬,在他腦海中奔跑’,吉他刮弦的凌厲聲音猶如帶領著千軍萬馬呼嘯奔騰。
吉他的刮弦中,那令現場眾人雞皮疙瘩起一身的小號聲再一次響起。
吉他、小號、鼓等等,所有的樂器仿佛一瞬間在眾人的腦海里炸開,但又絲毫不亂,刻意被淡化后的旋律,高歌選擇用律動和織體去推進整首歌想要表達的情緒。
從連復段到即興lo,再到噪音,臺下的歌迷們早已經不想說話,這時候他們只想pogo。
這特么才叫搖滾!
從一個人開始,漸漸地身邊的人都跟上了前一個人的節奏,再然后是全場的眾人……
高歌手中的小號也越來越激亢,只是一把小號卻擁有著彷佛能將人天靈感整個兒掀起來的魔力。
激昂的小號聲叫醒了每一個昏昏欲睡的大腦。
燥、鬧、蹦、跳!
嘹亮而充滿光輝的音色正在召喚并指引著聽眾。
這里是屬于搖滾的主場!
‘如此生活30年直到大廈崩塌
一萬匹脫韁的馬在他腦海中奔跑
如此生活30年直到大廈崩塌
云層深處的黑暗啊淹沒心底的景觀……’
一首歌彷佛一只緊緊撫摸著時代脈絡的大手,嫻熟地描述著那個時代和群體,甚至于許多并沒有經歷過那個年代的年輕人也深深地被這首歌所吸引,再然后沉醉在其中。
伴隨著高歌即興lo的吉他收尾,歌曲戛然而止,留給眾人的無盡的遐想和回味。
“牛逼!”
“牛逼!”
臺下石家莊的歌迷們沉默了許久,一時間腦海里似乎想不出來一個詞來形容高歌他們幾個人,思來想去粗俗的話似乎更能表達他們此刻內心的激動。
一時間臺下各種‘牛逼’聲不斷,有普通話、還有方言,高歌也在享受著歌迷們的夸贊,那是對音樂人最好的贊揚。
詹向文沒有加入其中,他只是沉默了許久,再次看向臺上的高歌,心中只剩無盡的嘆服。
作為一個石家莊土生土長的本地土著,他曾寫過有關這片土地的歌不及這首半分。
明明不是石家莊人的高歌,卻用這首歌征服了臺下所有的石家莊人!
歌曲中的那個石家莊,是他們的石家莊。
這里有霧霾、有灰蒙蒙的天空、有蜿蜒曲折的滹沱河,這是屬于石家莊人的石家莊。
生于斯,長于斯,
痛于斯,樂于斯,
黑暗于斯,光明于斯……
也正如這首歌的歌名一樣《殺死那個石家莊人》,最后死在這片土地上,埋在這片土地里!
“爸,你哭了?”
坐在肩頭的小家伙兒眼尖的發現了詹向文的異常,開口便指出來道。
“沒有,你看錯了!”詹向文手背擦了下眼角,跟兒子解釋起來,“你太重了,爸爸剛才額頭的汗流到眼睛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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