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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校園的時候,許沁的眼睛還是濕潤的。
那時候,太陽已經完全升起,金色的晨曦灑滿大地,薄薄一層籠罩在冬日蒼茫的校園里。
成群結隊的高中生背著書包,嘰嘰喳喳走進校園,很快就散布到各處,臺階,走廊,教學樓。
他們穿著統一的校服,他們的臉那樣鮮活,年輕。許沁想,當年這個年紀的她和宋焰,也有著同樣青澀而干凈的臉。
是到了這一刻,她才深深意識到,過去的十年意味著什么。
十五歲認識他時,她還是懵懂少女,他還是飛揚少年。
十八歲與他分別時,她依然稚嫩簡單,他依然年少單薄。
如今,時間的手匆匆一揮,她越成熟越沉默,身邊的少年也一夜之間長成了身材高大肩膀寬闊的男人。
她的男人。
許沁眼睛微濕,用力眨眨眼,吸吸鼻子,低頭看無名指上的戒指。那顆鉆石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她又忍不住笑。
宋焰插兜走在一旁,時不時瞥她一眼,從出了教室她便是這幅樣子,一會兒看戒指,一會兒傻笑。
不過,那戒指戴在她手上倒是真漂亮。她的手又細又白,襯得戒指閃閃的。
當初挑戒指時一眼看中這款,那時就想著戴在她手上一定很美。
果不其然。
兩人正下臺階,學生們迎面過來,不少投來好奇的一瞥,校園里平時少有外人進入。有學生調皮,飛跑著從他們中間的空隙里穿過,有的學生禮貌,看出這倆人是一對,跑到跟前一剎車,又從旁邊繞過去。
宋焰見她還在笑,問:“有這么喜歡嗎?這一路就盯著它看了。”
許沁抬頭望住他,眼神清潤:“很喜歡啊,喜歡到想戴一輩子,一輩子都舍不得取下來。”她又看向戒指了,唇角彎笑,“死了也不取。”
風吹過竹林,葉子刷刷作響。
那窸窸窣窣的響,像是宋焰心底微動的聲音。
他又說:“這是求婚戒指,等正式結婚,會有對戒,方便平時戴。”
許沁把他的手從兜里拉出來看一眼,他的指甲剪得干干凈凈,手指修長而骨節分明,戴了戒指一定很性感。
且戒指宣示他已有所屬,想著又有些禁欲。
她道:“我怕等你戴上戒指,反而招蜂引蝶。”
他笑一聲:“我身邊蜂蜂蝶蝶還少么?”
許沁一聽,來興致了:“這些年追你的人多嗎?”想想他之前說要是每個他救過的女人都以身相許,他已精盡人亡,又問,“想對你以身相許的人多嗎?”
“多。”他說,“你不就是其中之一?”
“那你怎么不多挑一會兒,干嘛選我啊?”許沁矯情道。
“我瞎。”宋焰說。
“……”許沁瞪他一眼,又看看戒指,問,“你怎么知道我手指的尺寸,正好合適。”
“廢話。你從頭到腳有哪兒是我不知道的?”
許沁抿唇笑,臉頰微粉,忽異想天開,問:“沒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跟別的女人睡過沒?”
“沒。”他回答異常簡短。
她追問:“那怎么解決生理需求?”
宋焰淡淡看她一眼,看得出她是真高興的,說話提問已經完全放飛自我。
他沒答,抬起右手摸了摸她的頭。
她愣一愣,反應過來,立馬打開他的手。
他笑出一聲。
“不是有那么多人想對你以身相許嗎?”她又說。
“看不上。”他答。
她再不問了。
說著話時,他和她從操場邊走過,常青樹上有幾片葉子掉落,院墻欄桿的另一頭是校外的馬路。
十三年前,就是在那里。
她出校門,走了不到五十米,被他堵住去路。少年下巴一挑,說:“你叫孟沁是吧。老子看上你了。”
一看上,就再也沒移開過眼神。
出了校園,已是早飯時間。
宋焰帶許沁在學校外頭吃早餐。早餐鋪子里的阿姨還在,鋪子不像老去的校園,看上去翻新過,可招牌早點還是那幾樣,回憶滿滿。
年年的新生和畢業生太多,老板早就不認得許沁,卻認得宋焰,端面碗上桌時給宋焰打了聲招呼。
許沁詫異,道:“當年你真是風云人物,過了這么多年,老板還記得你呢。”
宋焰笑笑不說話,抽了筷子遞給她。
她不知道,畢業后,他每月都來一次,除了當兵那段時間,基本沒間斷。
早餐吃到一半,許沁手機響了,她看一眼,臉色微微變了。
宋焰抬眸,來電顯示“爸爸”。
鋪子里買早餐的學生很多,吵吵嚷嚷。
宋焰說:“這里吵,出去接吧。”
“嗯。”許沁繞過滿屋的高中生,去外頭接電話。
不到一分鐘,人回來了,慢慢道:“我爸叫我過去一趟,有話跟我說。”
宋焰:“行。等你辦完事了,給我打電話。”
“噢。”許沁說完,還在原地坐著,有些走神。
“想什么呢?”
許沁不舍:“你為了陪我才請假,我卻把你撂下了。”
宋焰笑一下,難得帶著點兒年少時的痞氣,道:“那你好好想想,用什么方法補償我。”
她認真問:“什么方法?我都已經要嫁給你了誒。”
他看她半刻,不開玩笑了:“沒事兒。去吧。”
許沁坐車離開的路上,才反應過來他說的“補償”是什么意思,不禁望著天空“啊”地嘆出一口氣。
……
見面地在八煙橋的一家港式茶餐廳。大堂里用餐的人不少,但走到里邊的包間區,就安靜許多。
許沁一進餐廳就有些不自在,越往里走越忐忑。想起什么來,她摸摸手上的戒指,才安心一點。
推門進包間,只有孟懷瑾一人。付聞櫻和親戚們都不在,孟宴臣也不在。
她稍稍落了半口氣。
桌上擺著幾樣精致的小點心。
待許沁坐下,孟懷瑾道:“吃些早點,特意給你點的。”
許沁已經吃了半飽,可看看孟懷瑾有些憔悴的臉,她還是拿起筷子,夾了只蝦餃。
來餐廳的路上,她看過新聞。警方順利解決了孟宴臣的案子,由于證據充分直觀,且有那群大學生的公開道歉,大家不僅接受,還反水了。被欺騙的好心人轉頭猛烈攻擊葉子,用各種不堪的詞匯辱罵,要求警方嚴懲。
許沁格外注意到一撥“知情人”,不斷爆料葉子拜金,勢利,坐臺,劈腿,綠茶,等等惡習。
看來,付聞櫻是打定主意要毀掉葉子。
她向來護短,兒子受到這種陷害,她必然想盡一切辦法報復。
莫名的,許沁想起她讀初中時,班上有個女生總嘲笑她的普通話,付聞櫻知道后跑去學校找老師和那人父母談話,不知講了什么,后來那女生見到她便退避三舍。
孟家的恩,她是記得的。
可傷害宋焰的那道坎,她過不去。
她又有些后悔不該來面對孟懷瑾,她真不喜歡這被撕裂的焦灼感。
孟懷瑾慢慢喝了會兒茶,偶爾給她夾茶點,見她始終埋頭吃東西不講話,便先開口:“宴臣的事情解決,還多虧你。”
“應該的。”許沁說。
她還是有些抗拒,從進門到現在就不與他對視,話也簡短。
孟懷瑾是想勸她和付聞櫻和好的,先打感情牌:“沁沁,雖然我說這話你可能不信,但如果今天出事的人是你,你媽媽也會為你做盡一切。她今天為宴臣做的,換做是你,她也會做。”
許沁沒吭聲,麻木地往嘴里塞東西。
“同樣……”孟懷瑾停了一下,為接下來要說的事有些汗顏,“如果當年不聽話的是宴臣,她也會那樣做。我承認,我們不是好的父母。比起考慮兒女的感情,我們考慮更多的是家庭利益。但爸爸還是想和你說,不論我還是你媽媽,對你,對孟宴臣都是一樣。”
“我信。”許沁低著頭,輕聲問,“但是,孟宴臣痛苦,媽媽會心疼。可我痛苦,媽媽會心疼嗎?”
孟懷瑾一愣。
許沁固執地不肯抬頭,問:“如果心疼,是和心疼孟宴臣一樣,還是和心疼堂哥一樣?”
“媽媽問我,怎么能為了一個男人背叛父母。可媽媽在毀掉我最心愛的人時,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如果想過我會痛苦會哭,她心疼嗎?”
她手指緊緊攥著筷子,很平靜,但一大顆眼淚掉下去,
“如果換做是孟宴臣,她在做這件事的時候,會有一絲不安吧。
所以,可能……媽媽只是沒那么在乎我而已。”
“但可能是我的錯,有時我在想,要是我更活潑一點,討人喜歡一點,會說話一點,或許從小就能和你們走得更近一些。可……孟宴臣明明也不愛說話。
為什么媽媽對他笑得多,對我笑得少;為什么生日的時候給他擁抱,卻不抱我?我也很想要媽媽對我笑,也想要媽媽抱我啊。”
她低頭將眼睛壓在手背上,忽然不說了。
孟懷瑾聽完她這番話,眼睛也有些紅,無力地挽回道:“你媽媽生孟宴臣的時候,太辛苦,所以對他偏愛些。”
許沁拿手背迅速抹掉眼淚,道:“我知道。畢竟我十歲才來家里,那樣要求也太苛刻。這些我都理解,但是……爸,宋焰那件事,我過不去。我原諒不了。”
“沁沁,”孟懷瑾稍顯急切了,道,“家人是捆在一輩子的親人,一路走下來一定會有摩擦痛苦,磕磕絆絆。哪能輕易斷絕關系?出了事情,大家商量解決——”
“怎么解決?”許沁抬頭看他,打斷,“還他清白和前程嗎?”
孟懷瑾愣住:“這——”
“你有沒有想過,宋焰那種受不得半點欺辱的性格。就算天皇老子欺到他頭上,他也會反抗報仇。可他從沒想過把這事捅出去。孟家的對手不少,他從沒泄露過半個字,是他放過了你們啊。你們還想要他怎么樣,為了我叫你們一聲爸媽,跟你們坐在一起吃飯?”
這次,孟懷瑾沒有開口了。
許沁道:“當然了,你們不會同意我和他結婚,就像我不會原諒你們對他做過的事一樣。這些矛盾不是坐在一起吃兩頓飯就能解決的。爸,我真的很累了,不想再面對這些事,也不想再哭了。請你們以后不要再提。至于家人,”她寡淡一笑,“大家過好各自的生活,有事見面,沒事也不必強求。”
孟懷瑾眉心越皺越緊,卻還不肯放棄,但又擔心適得其反,忙道:“不說了不說了。過去的事不提了。日子還長,慢慢來。爸爸還是認為家人之間沒有過不去的坎。”
許沁不吭聲,表情平淡,顯然已不想再在“家庭”與“和好”這類問題上多費言辭。
孟懷瑾見狀,不提了,轉言道:“你是鐵了心要和宋焰結婚?”
“他已經是我的未婚夫。”
孟懷瑾一愣,想要說什么,可看她表情,終于沒再勸,只道:“沁沁,就算結了婚,也不能沒有娘家,是不是?”
許沁微咬唇,不說話。
“要是以后你受了欺負,也得回家找爸爸媽媽。”
“他不會欺負我。”她篤定道。
孟懷瑾又要開口,卻看見許沁手上的戒指。
他不禁多看了一眼。
那鉆石個頭不小,某珠寶名家的經典款,價格能抵上一輛轎車。怕是那小子傾其所有,真舍不得她受一點委屈。
孟懷瑾忽然徹底無話可說。
他這些年過得富足安穩,家庭幸福,兒女成雙,他也認定并遵守著家庭內部的一套規則。
工作生活中接觸的人皆是如此,就連他手下的小年輕們,相個親都要計較半天。你家出車,我家才出裝修。你家出彩禮,我家才買金飾三件套。
女方出彩禮時琢磨著把錢用在買房子上,不能用在買車上。因為房子會升值車會掉價啊。
男方呢,琢磨著多花錢裝修,鉆戒買小一點。裝修了自己還能住,鉆石大了卻戴在女人手上。
這些年來,他再難遇到那種傾盡一切去付出的人了。
聽上去多么危險,愚蠢,讓生活變得未知,不安;
可為什么,又隱隱有種年輕鮮活的力量在里面,仿佛能真實感受到血液熱烈的溫度似的,像真實地活著一樣。
他想,大概是他老了吧。老了,就膽小了,就舍不得給了。自己的一切都團團抱在懷里,怕別人搶去。
都忘了年輕時為愛人做出付出時的樂趣和暢快了。
吃完這頓飯,依舊沒解決任何問題。
倒是孟懷瑾離開時說了,她要是暫時不想回家見父母,不回去也罷。等遇上家里有事,再聚也行。
又問:“爸爸媽媽約你在外頭吃飯,這樣可以嗎?”
許沁沉默。
孟懷瑾嘆口氣,拍拍她的肩:“有什么事,記得找爸爸媽媽。”
說完這話他才離開。
大街上已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許沁沿著道路走了好一會兒,讓冷風把腦子吹得清醒了些,望望天空,今天天氣還是晴朗的。
她站在路邊給宋焰打電話,聽到嘟嘟聲時,心情慢慢轉好。
“喂,許沁?”他接起電話,話筒里有風吹的聲音。
“你在哪兒呢?”她問,嗓音輕快。
“隊里臨時有事,我得先回去了。”他有些抱歉,說,“今天不能陪你了。”
她一愣,有點兒失落,但很快就好了,輕聲道:“那你好好工作吧。”
“別不開心啊。”他輕哄。
她一下子就笑了:“沒事兒,我等你回來就是了。” 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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