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wǎng)址:</b> 格雷特睜著通紅的眼睛,抬手耙了耙鳥窩一樣的頭發(fā),向尤迪安虛弱一笑。想要說話,張開嘴,卻先打了一個哈欠:
“啊……不確定,還得再做做實驗……只能說初步分離出來了一些東西……”
太難了!
做病菌分離神馬的,實在太難了!
他又不是農(nóng)學(xué)院的,他讀大學(xué)的時候,雖然是綜合性大學(xué),但是學(xué)校里唯獨沒有農(nóng)學(xué)院……農(nóng)大在他們學(xué)校對面……
時不時的,聽兄弟院校說,學(xué)校前方的湖里飄來死豬,就是對面農(nóng)大又有實驗動物逃出來了……
總之,分離病菌啥的,格雷特實在做不來——之前能成功分離到各種傳染病致病菌,還是靠《醫(yī)學(xué)微生物學(xué)》和《傳染病學(xué)》背得好,按圖索驥弄出來的。現(xiàn)在?
從一堆土豆里,天曉得不知道多少種微生物當中,分離出來可能致病的那一種?
知道這里面能分離出多少微生物嗎?知道一坨土里面能分離出多少微生物嗎?
反正,幾十種、幾百種是少的,上千種也不是不可能;光是人類皮膚上,長期存在的細菌好幾十種,連同臨時存在的,一兩百種是正常!
他連致病菌是細菌還是真菌都不知道!
好在有神術(shù)作弊。格雷特把土豆切開,剜下看起來發(fā)霉的部分,當然,要留一個芽孢,直接埋進土里。然后,給出自然力量,催生——
給我長!
長!
我要看你長出來是什么模樣!
細菌可能發(fā)生形態(tài)變化,可能變大或變小,可能失去莢膜,芽胞或鞭毛;真菌會長出菌絲,長出孢子,孢子會飄來飄去……
不給我長一大坨,我怎么確認,你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帶著致病菌的土豆,在自然之力喂養(yǎng)下長得很快。抽芽,主莖拔高,葉子一對一對舒開……
咦咦咦!
葉子尖上出現(xiàn)綠色斑點了!綠斑外面,還有一圈綠暈,看著又干又枯,像是被燒焦了似的!
格雷特精神一振。他繼續(xù)提供自然之力,土豆植株接著努力成長,很快,綠葉背部,出現(xiàn)大片大片的白色霉斑。就是這玩意!就是這玩意!
再把土壤里的塊莖挖出來,果然已經(jīng)霉爛得不成樣子。格雷特將葉子和塊莖分別切下一小部分、粉碎、用蒸餾水稀釋。然后,定定神,先往里面扔滅殺術(shù)!
大腸桿菌殺滅!
綠膿桿菌殺滅!
炭疽桿菌,傷寒桿菌,霍亂弧菌……殺滅殺滅殺滅!
把他能想到的細菌統(tǒng)統(tǒng)殺滅一遍——反正格雷特能肯定,這些流行病致病菌,絕不會是導(dǎo)致土豆絕收的罪魁禍首——再開始分離。
與此同時,鏡檢——
葉子尖的焦斑。
葉子背面的白色霉斑。
霉爛的土豆塊莖。
一塊一塊,切片,切極細的片,染色,鏡檢。在顯微鏡下,看到土豆細胞明顯有變化的部分,它附近的細菌,更可能是罪魁禍首!
“格雷特,看到什么啦?”
賽瑞拉精神抖擻地在旁邊打下手,同時分得一份,自己在鏡下觀察。奈何銀龍少女看顯微鏡的耐心并不怎么充足,看了一會兒,還是跑過來問格雷特:
“讓土豆生病的東西抓到了沒有?”
“還沒完全確定……”
格雷特耐心地做著實驗。他把蒸餾水稀釋過的那些樣品,一份一份,扔進消毒過的,沒有被污染的培養(yǎng)基里——
土豆葉,土豆片。一片一片,用酒精擦拭,用消毒水擦拭,用他能想到的各種方式滅菌——除了煮熟。
然后,將提取的樣品扔進培養(yǎng)基里,扔神術(shù),催生,讓它們長!
如此反反復(fù)復(fù),幾個來回,終于鎖定了幾個可能的玩意兒。格雷特也折騰累了,倒頭就睡。睡足八小時,第二天一早起來,繼續(xù)投入戰(zhàn)斗——
“尤迪安,我分離出來了一些東西,可能是罪魁禍首的東西……土豆田在哪兒?或者給我一片空地也可以,我需要做更大規(guī)模的實驗!”
既然他表示空地也行,那么,尤迪安秉持著盡量不打擾的原則,帶他找了一片空地。
格雷特嘁哩喀喳,把懷疑帶病的土豆切成一塊一塊,每塊都帶了個芽眼,直接埋進土里。然后,微微閉眼,回憶著自己分離出來的疑似病株,一掃,一掃,又是一掃——
“你這就要催生啦?”
尤迪安實在看不下去了。格雷特這個樣子,一看就是沒有種過田,也沒有培育過任何藥用植物、魔法植物。都像他這樣種田,農(nóng)夫全都餓死了好吧!
格雷特茫然地看著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有問題。尤迪安無奈搖頭,只要卷卷袖子,彎下腰,開始一棵一棵拔草——
連雜草都不除一下,你這個種植實驗是要鬧哪樣!
“啊……其實……”
其實不必的,我催生的時候,精神力可以精準鎖定塊莖,精準提供自然之力,不用管那些雜草的……
格雷特很想這樣滴咕。但是看尤迪安拔草拔得歡快,不得不飛出幾只法師之手,幫忙一起拔草——他并不想被鑿幾下腦門。地面清理干凈,格雷特凝聚一下精神,繼續(xù)定向殺滅:
疑似致病菌株A,疑似致病菌株B,疑似致病菌株C……
幾十個土豆,切成兩三百塊,每個區(qū)域扔一發(fā)定向殺滅。最后一個區(qū)域,啥都不扔,留著做對照組。然后,催生!
格雷特單膝跪地,右手按在地上,蒙蒙青光從他指尖出現(xiàn),順著地面蔓延過去。尤迪安在旁邊嘆了口氣:
“你不至于吧?你都12級了,催生這點兒土豆,站著一揮手就能做到的吧?實在不行,你把你那橡木杖杵過去啊!”
“這個……生活還是要點兒儀式感的……”
格雷特微笑。嗯,接受意見,堅決不改~~~
一波青光彌漫過去,嫩綠的幼苗,跟著就從地面上冒了出來。抽芽,舒莖,長葉……
“第一區(qū)域發(fā)病!”
“第二區(qū)域發(fā)病!”
“第三區(qū)域……”
賽瑞拉抱著一個本子,腳步輕盈地在土豆田里穿梭,目光銳利,不停地掃來掃去。轉(zhuǎn)了一會兒,忽然驚喜地“呀”了一聲:
“五號區(qū)域沒有發(fā)病!”
“建立屏障,隔絕各個區(qū)域!”
格雷特果斷下令。賽瑞拉輕輕揮手,透明的屏障悄然升起,高高豎到半空。格雷特笑著向她點了點頭,繼續(xù)催生……
“開花了開花了!”
“第五區(qū)域仍然沒有發(fā)病!”
“不好了,第五區(qū)域發(fā)病了!——葉子開始枯了!”
“這不是發(fā)病!”尤迪安又一次忍不住了:
“這是土豆快要成熟了,葉子開始枯黃,所有的力量都積蓄在根莖里……你現(xiàn)在挖開土壤,能看見底下的土豆開始長……”
“啊,這樣喔~~~”
賽瑞拉向他聳了聳肩膀,飛快地記了一筆。等到所有生長過程走完一輪,掘開地面,果然其他植株都長得七歪八裂,霉變的霉變,枯萎的枯萎,只有第五區(qū)域完好。
格雷特握著試管,向尤迪安揚起一個笑容:
“我搞定了!——只要鎖定這個病株,把所有留種的土豆塊莖、所有的土豆田,全部滅殺一遍,神鷹部以后,就不會再有土豆絕收了!”
他興致勃勃地去找老祭司。出乎意料,老祭司聽完他的話,低頭沉吟,久久不語。
“怎么啦?”
格雷特一腔高興都被他澆滅了一半。好一會兒,老祭司揮退身邊的戰(zhàn)士,長長嘆了口氣:
“尊貴的林行,感謝您的無私幫助。但是——土豆絕收,是土豆之神降下的怒火,是土豆之神對我們的責(zé)罰。只要我們繼續(xù)虔誠的侍奉他,他必將原諒我們,重新賜福我們的。”
“啥——”
格雷特張口結(jié)舌。不想讓我?guī)兔Γ阍缯f啊!你早說一切交給土豆之神啊!我就算精力再充沛,用在別的地方不行嗎,我何苦昨天做實驗到半夜!
他幾乎就要起身離開。手才一按膝蓋,老祭司忽然抬起頭,飛快地向他眨眨眼睛。渾濁的老眼中,露出一絲狡猾的神色:
“但是,神的賜福,往往以我們凡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現(xiàn)。比如您,尊貴的林行,您是不是土豆之神派來幫助我們,我們這些凡人,無從知道神的旨意……”
啥?
還有這種解釋方式?
這真是……真是……
所謂“醫(yī)生治好了我的疾病,感謝上帝”唄?
格雷特但凡是個心高氣傲的,這時候也就扭頭走了,管這幫土著去死。奈何在他心里,這些土著首先是人,是遭到饑荒的人,然后再是哪個神的信徒。
宣稱自己是土豆之神派來幫忙的,那就宣稱唄,反正這樣宣稱,他又不少塊肉,自然之神也不會少塊肉……
“是的,我確實是受到了土豆之神的啟示,前來幫助它虔誠的子民。”格雷特一本正經(jīng)地點頭。老祭司長長舒了口氣,以手撫胸,慢慢彎下腰去:
“感謝土豆之神。”
“感謝土豆之神。”格雷特拼命忍笑,干巴巴地附和。他向老祭司伸出一只法師之手,扶著他的胳膊,慢慢向土豆田走去:
繞過巖洞,繞過居住區(qū),繞過他們居住的那個山頭。瞬間,格雷特輕輕地屏住了呼吸:
梯田,大片大片的梯田,在這刀耕火種的土著地區(qū),仿佛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梯田,一片片,一層層,出現(xiàn)在對面的山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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