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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寨主一諾千金,之后數月,由冬入春,自然都是在西岳度過,每日陪著人一道四處搜山,是半句怨言也不曾有過。
只不過最開始尚有幾分認真的尋找,到后來也就無所謂了,說是搜尋,更像是游山逛景,這一點練寨主倒可以玩得起勁。
說到底,她其實并不太理解這次搜尋意義何在,無論是死是活,既是師父自己選擇的路,難道不就該由著她去么?就正如族群當初選了離開,她便也就放它們離開了,為何偏要執著追去尋個結果?
不過轉念一想也沒關系,左右也是小事,她不計較,只要身邊人高興就好。
反正寨主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最多因此費點手腳,基本上也都不耽擱。
當初幾個管事之職可不是白設的,定軍山一般的寨務下面人自己就可以處理好,用不著寨主大人操心。至于有什么必須由她過目的,自然有人快馬來報,山下當年吃過離別宴的那家客棧如今已成了固定聯絡點,店主和小二都是可信的義氣之人,食宿甚至都不肯取分文,寨兵們住得很放心,這兩年回返過黃龍洞幾次,消息傳遞都是這么來的,已然駕輕就熟,所以這次回來待得久一點也沒關系。
不過每次下山處理事務,練寨主都從不和誰打招呼。一來因為對方從來不問,二來也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家伙是怎么樣一副愛操心多想的性子,連每次見到她比武都會目露憂色的人,若是知道了寨中其余一些行徑和算盤那還得了?
所以為了自己的耳根清凈,也為了對方好,練寨主早決定有些事能不說就不說,譬如接下來某些的安排。
雖說大多數事下面人就可以處理好,小部分事也只要口頭定奪就成,但終究是有些人有些事,必須要玉羅剎出面親手解決才行。
“好,知道了。”一日在客棧偏房,她對屬下這么交代道:“這么著吧,我們肚里明了就成了,也不用費神去查什么勞什子的鬼證據,這次回去便以我的名義下戰貼,時間定在半月后的十五夜,地方么……就在這西岳的玉女峰上吧,到時候直接殺了賊人除惡懲奸,也不枉我與羅大俠相交一場。”
“是!不過寨主,江湖傳聞那應老賊素來詭計多端,西岳不是姐妹們的地盤,您也沒個接應,會不會……”這名傳遞消息的寨兵亦是寨中主事之一,心中有顧忌倒也不怕說出口來。
少女聞言輕笑一聲,不屑道:“那豈不是正好?在定軍山地盤我還怕他不敢來呢。只要來赴約了,無論有什么陰謀詭計總要手底下見真章,論打架我練霓裳還怕誰不成?只管照安排做就成。”
“是,屬下明白!”那寨兵當即抱拳回答,神色是全然的堅定,似乎半點也不覺得這番話里有任何的狂妄托大之處。
事實上練寨主自己對這安排也覺得挺不錯,再過半月就是師父的遺命到期之日,再怎么不愿意承認,到那時候她也得放棄了吧?屆時將兩件大事一口氣解決掉,何其快哉,閑太久的練寨主簡直就是摩拳擦掌期待起來了。
果不其然,當期滿之日提出師父遺命,說要去落雁峰道觀中尋貞乾道長,托他轉告霍天都師父的死訊時,對方果然就妥協了,雖然說眼前的女子面上明顯寫了不忍與不甘,但終究還是咬了咬牙,點頭同意了。
明白這點頭也意味著她同意放棄了那一線奇怪的希望,再不會繼續漫無目的搜尋了,寨主大人微微一笑,暗覺滿意之余,卻又冒出了自己亦說不太清的不忍心,不想拉對方親口去說那噩耗,便尋了個天氣陰霾大雨將至的由頭留她在黃龍洞休息,決定自己跑一趟了事。
西岳五峰環拱,落雁峰乃第二峰,這道觀也不大,甚至有幾分寒酸,觀中只住著一個老道兒兩個小道兒。當初在某人執意離別后,心中抑郁到處玩耍解悶的她曾誤打誤撞來過一次,也與那身材長瘦的老道打過照面,知道是有身手的,可那老道始終親和有禮,她也不好尋人動手打架,之后回返黃龍洞說起此事,師父才道曾經與此人認識,叮囑她不可再去,免得暴露師承來歷,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當時她尚不明白什么算是不必要的麻煩,直到后來師父留下絕筆信才知道,原來那貞乾道人與師父和師公都是認得的,且與師公霍天都交情甚篤,當初沒少幫忙霍天都四處尋找師父下落。直到后來霍天都死心,他才回了落雁峰道觀。好在西岳峰巒疊嶂,這道觀與黃龍洞相距甚遠,又都是隱居之人,幾乎不可能有巧遇之嫌,這些年才彼此相安無事地過去了。
這么一個鄰居,活著時不好打交道,死后卻是最適合向霍天都傳口信的人選,也不知道是不是當初凌慕華就有類似打算。
練寨主也不在意自家師父心里怎么樣,反正遺命是這樣交代的她就這樣去做了,到地頭拾級而上,毫不客氣地推門進了經堂,也不見什么香客,只有一個小道兒迎上來,通稟來意后就領人到了丹房中。那老道兒正在丹房打坐,聽聞此事好不驚奇,連連發問,練寨主不喜歡啰嗦,道明來意后簡單明了地將始末講了一遍,就算仁至義盡。
“沒想到啊沒想到……”雖然簡單明了,但也足夠了,那貞乾道人聽得連連搖頭,嘆道:“真是造化弄人,貧道當年幫霍兄尋了那么久,卻不想結局竟……唉,也罷,霍兄現在天山隱居,此事我義不容辭,哪怕不遠萬里也定會給老友一個交代的,只是不知慕華賢妹還有沒有什么遺物可托給霍兄的?人不能重聚,留個念想也好。”
“師父沒特意交代過……對了,好似她以前有寫過點什么給師公,或者我回去尋尋看,下次帶來吧。”練寨主說這話時略有點心不在焉,她瞥了瞥窗外沉沉天色,便道:“話既已帶到,練某也該告辭了,道長請!”說罷起身就欲行。
那貞乾道人顯然也注意到了窗外天色,當即離座挽留道:“看來遲早有一場雨,西岳路險,濕滑更是難行,小友何不多留一陣子,等雨降完了再說?實不相瞞,我今日還有個小友要來,他也算是江湖上新一代的青年俊杰,你們若能認識認識交個朋友,豈不是好?”
這話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練寨主根本懶得搭理,但礙于師父情面還是輕笑著行了個禮,道:“這西岳乃我生長之地,道長不必掛心,何況家中還有人等著,我想自己應該能在大雨降下前趕到家吧,告辭。”說罷足尖一點,存心不走正門,由敞開的窗戶口一掠而出,晃眼就不見了蹤影。
因為如此,她沒見到門外頭正由道童領著走過來一名年輕男子,當然對方也沒看到她。
不知道也根本不在乎錯過什么的練寨主只管一路運功捷行,這般全力趕回黃龍洞時,雖然天色漸陰悶雷不斷,但雨到底沒能落下來。得意的練寨主笑瞇瞇邁進洞中,本以為能看到聽話休息的某人,結果卻發現對方居然在挽袖掃除做家務,不禁就面色一板,卻還來不及說什么,又一把被她拉到了內洞,見到了幾個舊物和一封信。
曾經賀壽用的酒壇酒杯竟是被師父收了起來,意識到這點時心中是有些暖洋洋的,但對那封讀得人不明就里的信就沒什么感覺了,讓看似能明白的人來解釋,卻不想最后卻聽到她認真道——我就是想好好照顧你,守著你,可以嗎?
這么說時,對面的女子微笑著伸手來揉了揉自己的頭發,這是兒時自己最不喜歡的一個動作,覺得有被看扁之嫌。
但是,卻也闊別了許久的一個動作。
愣了一愣,然后不客氣地躲開。
就在那一瞬,覺得眼前這女子好似有什么地方改變了一般,具體說不出,或是笑容,或是眼神,總之由內而外,容色言動,無一不明朗自然,仿佛皎月映水通透澄澈……不甚明了發生了什么事,當然也很不高興被揉了頭,但練寨主憑直覺感到心情還不錯,而當隨后勒令對方休息時,被乖乖躺下的她拉了衣袖溫言求陪,這份心情不由得就更好了。
也許正因為心情實在很好的緣故,當由洞外轟然的雨聲中分辨出有一串陌生腳步聲由遠而近時,陪人睡得正好的少女非但沒有不耐煩,反而起了玩耍之心。
練大寨主何許人也?對方沒進黃龍洞前就早已聽音辨明了一切——那腳步還算輕快,應該是名練家子,步伐也是男子特有的,不過略顯飄浮,可見身手不怎么樣——這種練武的男人這兩年練寨主打過不少交道,看得上眼的沒幾個,加上偶爾聽聞寨中姐妹經歷,覺得天下男人混賬遠比好的多,一時玩耍心起,就想試試這名來者是好是壞,于是不顧枕邊人的反對強摟著她裝睡,想看來者作何行事。
十有八&九不是個好人,當時練寨主如此判斷,心情好似靈貓戲鼠蠢蠢欲動,對送上門來的獵物只待玩弄一番再一舉擒殺!
可誰知道來者竟如此無趣,走得近了咦了一聲,就輕手輕腳又退回洞口,大氣不敢再出。
眼見如此,身邊的人也連說不要玩了,強想掙扎起身,被重新摁倒后還嘟囔說什么怕冷,盡尋借口反抗!直到被自己運功催熱身子來抱定,才再無計可施,只得老老實實任憑自己摟在懷中。
繼續這么做,原本是因為有些不甘,想要再接再厲試探來人,不過相偎相抱了一陣子,聽著臂彎中清淺的呼吸聲,覺得懷中柔軟被慢慢地捂熱,忽而又覺得戲弄不成就戲弄不成吧,那人就算不再進來,或就此離開,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這時候的練寨主是真打算放任那人在洞口避雨了,兩不相擾就成,誰知道就在此時那生人又輕手輕腳悄悄走入洞中,到榻邊蓋了件氅衣過來。
氅衣是干凈的,但入鼻盡是陌生人的氣味,練寨主哪里受得了這個,頓時翻身而立,厲聲就呵斥出了口!
其實到這一刻也知道對方是好意,呵斥是因為自己體質的原因,那男子被呵斥竟也不惱,反而立即拱手賠罪連連道歉解釋,歷來吃軟不吃硬的練大寨主定下神后,破天荒倒覺得有幾分歉意起來,便放軟了一點口氣,借著返還氅衣的當口也為自己順便辯解了幾句,算是尋個臺階下,哪知道幾句話竟然令這男子紅了臉。
這可真稀奇,少女頓覺得有趣起來,彬彬有禮幾句話就紅臉的學武之人她倒是頭一遭見到,再仔細一打量這男子,見他二十歲上下,也算是面如冠玉一表人才,倒比那些江湖草莽順眼得多,不禁起了幾分江湖結交之心,就又多說了幾句,卻還沒等聊出個子丑寅卯,斜刺里就有人插&進來道——這位少俠不必在意,我妹妹就是這樣的脾氣。
回頭看一看,身后的女子趁著這幾句話的功夫已整理好了妝容,此刻是一派和顏悅色笑容可掬,連聲音都似透著一團和氣。
但每次看見這樣的和顏悅色,總讓人覺得別扭,感覺與她平日里的溫煦淺笑其實大相徑庭……
就在練寨主這一分神的功夫,那廂里兩人已經對上了話,一個文雅一個有禮,三言兩語下來,對話進展得行云流水,簡直就如同老朋友一般。
意識到這點的少女突然不是滋味起來,感覺似被冷落在旁了般,于是想也不想就上前一步昂首開口,果斷將話頭搶了過來。
確實是想結交這個新朋友,但是絕不喜歡由她來出面替自己結交,那是全然不同的。
抱定這一念頭的練大寨主決心自己出面,再不給身邊之人說話機會。可惜天不遂人愿,才搶了沒有兩句話,正打算與那男子再開個玩笑,將將話到一半,卻又被硬生生打斷了。
那一聲呼喚來得太突兀,出現在這個當口,簡直就是存心作對拆臺一般。
氣得面色一冷,少女轉過頭去正要發作,卻敏銳地發現了不對勁。
身后的女子依舊在笑,帶著笑意的面容卻似乎蒼白許多,嘴唇更是明顯失了血色,眉頭似蹙非蹙好似忍耐著什么……怎么了?莫非又哪里不舒服了?沒忘記這家伙打小體弱,所以第一個念頭便是如此,隨后見她咬破了嘴唇更是深信不疑,什么叫說話不注意咬傷的?盡當別人是三歲孩童么?定是哪里難受了!
滿腔怨惱頓時散了個干凈,也無意再結交什么朋友了,滿心只想壓著她好好休息。
卻不待開口趕走外人,面色蒼白的這位反而自己宣稱沒關系,進而若無其事地接過話頭,繼續對那男子套起近乎來。
她說原來是武當弟子,久仰久仰。
她說曾有緣與您的同門耿紹南同路過幾天,所以稍有耳聞。
她說可惜后來分道揚鑣了,不知道你可有他們消息?近來他們還好嗎?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十分專注,眼中誰也沒有。
所以她沒發現,身旁的少女,一度面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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