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南枝(03)
窗外檐邊滴著雨,樓下不時傳來面攤和餃子鋪的吆喝聲,撒著蔥花的熱騰氣息隨風漾開,隔著紗窗都能聞見。
入春以來,天色澄明,越發暖和了。這時節,就該是南枝鎮復蘇的時候了。
夏秋醒來時腹痛差不多消了,頭發干了、衣服也干了,之前摔在地上蹭的泥印子還在,更明顯。想起身下粘稠、濕噠的感覺,夏秋不敢起身了,直直靠在墻上。
“醒了啊?等你一下午還以為你睡死過去了。”蘇黎坐在柜子背后,翹著二郎腿修了一下午指甲。
容夏秋躺著的床靠墻倚窗,她沒看到房里還有人,嚇得捏緊被角:“是、是誰?”
“除了南枝鎮第一美女蘇黎我,還能有誰愿意大老遠跑來給你伺候大姨媽!”蘇黎說得漫不經心,腳尖點地,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響。
夏秋不知道該怎樣接話,只是伸手拿過塑料袋,看著滿滿一袋粉的、紫的衛生棉包裝和還掛著吊牌的衣服:輕聲道謝:“真是麻煩你了,我晚點給你錢。”
“可別,我只是幫何知渺,沒想管你這種好孩子死活。”
“那我直接還給他吧。”
“呵!你年紀不大,腦筋倒是好使,我不跟你客氣,你倒是打主意到老娘男人的頭上了。”蘇黎撣了撣身前的碎指甲,走到夏秋跟前,臉上掛笑。
“我只是覺得不好意思,沒想你說的那些。”
“你別理蘇黎,她就是平時貧慣了。”不知何時,何知渺端著一碗紅棗桂圓粥走到門邊:“你也不用太在意,誰看到你那樣,都不會撇著不管。”
“只是恰好給我碰上了。”
夏秋不敢下床,坑著頭說:“不管怎么說,還是要謝謝你們的,衣服要還,床單、床單我也會賠你一床新的。”
“陪他一床?哈哈哈你這小丫頭,還真不懂事得可愛!”蘇黎抱臂,開著夏秋沒反應過來的玩笑,笑得花枝亂顫。
何知渺不置可否,只是將這碗熱騰騰的紅棗桂圓粥端出來,拿起湯匙舀了舀,溫言道:“你從沒在店里買過面包,我不知道你口味,放了不少紅糖。”
“沒事,我不挑嘴,已經夠折騰你們了。”
“這不叫折騰。”他頓了頓,“先喝吧,喝完梳洗、收拾一下,衣服和用的都在這,外套你將就下穿。真要不想穿臟的,店里也有工作服。回去再換。”
夏秋抬眼看他,說不清那是一種什么感覺,囿于這種平常事的溫存,又了然他們只是彼此的陌生人。定了定,便沉下頭安靜的喝粥。
低頭時發絲從耳后滑落,夏秋本能的伸手捋了捋,才發覺自己的頭發順暢又舒服,再看看自己身上套著的臟衣服,說不上哪里不對勁。
何知渺看她時,她在喝粥。夏秋抬頭時,何知渺又挪開了眼,走到窗邊拉開窗簾:“路上又下了陣雨,我看你頭發濕了,睡得迷迷糊糊,就隨手幫你吹干了。”
夏秋聞言舒開眉心:“難怪,原來是你。”
蘇黎背靠在柜子上,冷眼看著他們倆。食指一圈圈轉著掛指甲刀的鐵環,金屬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她不喜歡何知渺看夏秋的眼神,更不喜歡夏秋這樣的好孩子。
“我回去了!以后你再碰上這種事,別他媽來消遣我!”蘇黎的高跟鞋踩得木樓梯噔噔作響,夏秋以為是說給她聽的,頭埋得更低了些。
只有何知渺知道,她到底生的什么氣。
***
隔了幾日,午后太陽正暖,照得門窗蹭亮。
夏秋果真抱了床還沒拆封的三件套來,何知渺也不阻攔,只是接過、放在收銀臺底下,兀自準備著陳若愚拜托他做的小蛋糕。
何知渺的面包店開了快半年,每天營業時間不長,品種不繁,卻總能吸引南枝鎮不少居民來嘗。
除了因為他做的點心看起來精巧可人外,大多來光顧的都是在讀書的年輕女孩。大部分為靠近何知渺而來,不過其中也不乏陳若愚的愛慕者。
夏秋送完東西,顧不上好奇何知渺手里大小不一的銀器,道了謝便急急返回了學校,前后不過五分來鐘。
出門時恰好碰見王銘推門,夏秋先松手退在門側,抬頭恰好迎上王銘怒氣沖沖的眼神,嚇得輕聲道歉。
王銘愣了愣,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用力一拍后腦勺,賊眉鼠眼的跑到何知渺跟前,小聲問:“就是那丫頭?”
“嗯。”何知渺手上頓了頓,用胳膊肘把桌邊的煙推到王銘面前:“蘇黎又跟你鬧了?”
“嘿,你倒是門兒清!凈把兄弟往火坑里推!知道蘇黎喜歡你,你還當著她的面跑去招惹那個小丫頭,你說她回去能不給我擺臉子么?”
王銘把煙原封不動的推了回去:“當年要不是你心善執意要收留蘇黎,還一照顧就照顧了這么久,她也不至于像現在陷得這么深。
何知渺安靜的聽著,抬眼看墻上的時鐘,將近一點了,開口道:“銘子你跟我,有話就直說吧。蘇黎這幾天是不是又給你們夫妻倆惹麻煩了?”
王銘十指交叉撐在案面,嘆了口氣,好一會兒才猶豫著開了口:“哥,不瞞你說,我今天來是真的要跟你好好商量一下蘇黎的事。”
“我媳婦,林慧,你也是知道的。她這人刀子嘴,豆腐心,平時罵罵咧咧的挺看不慣蘇黎,但要說良心話,這段時間她對蘇黎的好,那也是真心誠意,實打實的。”
“蘇黎無家可歸,你死活不讓她跟你住,還四處幫她找房子,可她偏偏不領情,要死要活的到處惹麻煩。林慧當時心軟,看在她年幼不懂事就把她領回了家。”
“看在你的面子上,她宿醉、叫朋友來家里打牌,甚至是半夜鬼哭狼嚎,我們都忍了,但是現在她實在是……”
何知渺洗干凈了手,從煙盒里拿出一根遞過去,王銘接下了,含在嘴里,又搖著頭拿下來。
何知渺點煙,含著煙圈,一時無話。
為了前幾天他親手給夏秋煮紅棗桂圓粥的事,蘇黎鬧得不可開交,憤然離開房間后,氣得把何知渺還沒來得及收拾的桂圓殼,踢的滿地都是。
一直到今天,也沒來上班。
何知渺指間夾著煙,蹙眉看向窗外,淡淡的說:“銘子,你跟林慧是不是都很奇怪我既然不愛蘇黎,又為什么要對她那么好。”
“你同情她可憐?”王銘點煙,不再擰巴。
何知渺呼出一口煙圈,看著它們在空氣中彌散開來,清香中透著輕微的刺鼻,“她長得像我母親。”
“知渺哥……”
王銘欲言又止,他同何知渺一起長大,對他家的遭遇比誰都更清楚。他知道何知渺的母親——何蘭茹,對于何知渺而言,有多重要。
就像何知渺這三個字。冠了他母親的姓,取了他母親喜愛的名。
王銘知道,這是他心底埋得最深的秘密,要不是他當年發燒失口痛哭,他也無從知曉:原來何知渺心里,藏了一個很大的秘密。
“哥,別想了。你把蘇黎看得重,做兄弟的都懂,況且我今天來也不是要趕蘇黎走。”
“蘇黎借住在你家始終不是長久之計,等陳若愚考完吧,等他考完,我可能要回荔灣去,到時候把這個面包店就留給蘇黎了。讓她多少有個依靠吧。”
“你去年回來我就說過,南枝鎮留不住你,也不該困著你。”王銘耷拉著頭,顯得有些困倦,末了才說:“也好,你回荔灣去,才不枉費你讀了那么多年書。”
“嗯,以后還是要靠你和林慧幫襯著。”
“放心吧,就跟你當年離開南枝、出國讀書的時候一樣,這里的一切,都放心交給我銘子!”
***
月明,晚風微涼,學校里的草木窸窣作響,影子在燈下搖搖晃晃。教學樓里的燈一盞一盞滅了,又亮起。
陳若愚之前為林璇的事翹了不少課,成了老師重點留心對象,所以今晚,他只得老老實實上了大半節自習,才偷從后門翻了出去。
他哪兒也沒流連,一路小跑去了何知渺的店。
將近晚上九點,何知渺的店已經關了,他繞到后門的鐵樓梯,爬上二樓輕車熟路地敲門:“哥!我來拿東西啦!”
何知渺剛和荔灣的同學打完電話,起身開門,順帶拎著放在門口鞋架上的糕點。
“布丁蛋糕。”
“謝謝哥!你這包得真好看,我都舍不得送人了!”陳若愚接過蛋糕,左摸摸,右看看。
“拿了東西,趕緊回去,爸還在家等你。”
“別啊,你都不請我進去坐會兒?我還有事兒要問呢!”陳若愚探頭往里看,卻被何知渺擋住了,他意會似的揶揄道:“喲,屋里藏著光溜溜的蘇黎姐?”
何知渺沒怎么跟陳若愚相處過,他出國時,陳若愚還是個跟在他身后打轉的小屁孩。再見也不過是幾餐飯的事,彼此都是拘束又不自在的狀態。
反倒是通過上次被請去學校,這次幫陳若愚的忙,何知渺才發覺,他這個弟弟,莽撞卻也挺鬧騰。
“別伸脖子了,里面沒人。以后再來坐,先回去。”
“切!我才不信沒人,不過算了,我得趁晚自習結束前趕回去。”陳若愚拎了拎蛋糕,突然想起似的,問:“這蛋糕明天吃會發干么?我感覺夏秋這人挺挑剔的。”
“你要送的是夏秋?”
“誒,還不是為了林璇的事情,我一時沖動,把氣都撒她身上了。現在想想,也不關她的事。”
“哦,原來是要送她的。”何知渺抿唇。
“是啊,不然我還能給誰送蛋糕?不過她好像不怎么吃零食,平時喝的酸奶,學校小賣部沒有,得去新開的超市買才有。比我們班其他女生挑剔多了。”
“都一樣,還有什么意思。”何知渺亮著眸子淺笑。
陳若愚沒聽清他的話,就著急的護著蛋糕跑遠了,何知渺站在門邊,看著不遠處的路燈,和少年的背影。一時有點感慨,自己好像比他們大了一輪呢。<b>最新網址:</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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