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屋中，羲赫坐燈旁默默地看一書，很久都不發(fā)一言。我知道他的心里牽掛著邊關的百姓，那孟姓將應就是麗妃之父了。我坐離他不遠的地方慢慢補著一件外袍，偶爾抬頭看他，他嘴唇微抿，眉頭深鎖，堅定地輪廓燭光下沒有半分的減退。我微嘆了口氣，走到他的身邊：“羲赫，我知道你的心中牽掛不下，不如，你回去吧。”

    我的聲音這暗夜中顯得格外空茫，羲赫一怔抬起頭看我：“你什么呢，我是不會離開的。”他完有些不自得低了頭去，似乎是自語道：“只是這西北不比其它，皇兄不知為何要派孟將軍去。他的性情太過沖動，是不適合做守將的。”突然羲赫反應過來一樣，匆忙得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安慰他自己到：“西北邊犯雖年年有，但是三年前那次的侵犯被擊退之后，就難成氣候。這幾年我們一直心提防，對那邊也是實行恩威并重的政策，所謂的侵犯多是一些散落的部族，孟將軍應付得了的。”他完笑了笑，那是一個暗淡的笑容，我沒有話，目光看向了窗外。許久緩緩道：“只要是侵犯，不論大，都會殃及邊關無辜百姓。我知道三年前那場大戰(zhàn)，也知道那之后朝廷的政策。可是羲赫，你不能不否認，這三年幾乎沒有什么大的侵犯，有一部分，也是那些部族懾于你的聲名。如今換了將，難免有變啊。”

    羲赫沒有話，燭光下他的面龐憂慮起來，不過他終是朝我粲然一笑：“不是好了么。這里，哪來得沈羲赫啊。”只是他后的尾音悄悄的降落下去，難掩他心中無的擔憂。我知道，這是他與生俱來的責任。

    桌上的燭火突然上下跳動，晃得人眼疼。我起了身挑著蜷曲的燭芯，瞇起眼睛手下細細得撥著。羲赫站起了身看著我：“不早了，不去弄它了，早點安置吧。”

    我點了點頭，看著羲赫走到門邊，剛欲吹熄蠟燭，突然那門后傳來羲赫的聲音。

    “今年春天，又是人入宮的時候了。”

    這年的春天去得格外早。枝頭上桃李繽紛的花朵還未完凋落，天氣就炎熱起來。山中自是清涼些，可是晌午的日頭愈發(fā)灼人了些。

    今日黃大哥起了屋，羲赫一大早就去幫忙。傍晚才能回來。我要同去，可是他那打樁上梁的活都是粗活，我還是不方便的，便回絕了我。

    清晨我拿了衣衫去河邊浣洗。眼看夏日近了，那些冬日里厚重的衣裳自是要清洗干凈才能收起來的。今日天氣正好，微風輕拂卻又滿是暖意。

    屋前的河水流太緩不適合洗衣，好山坡后面有處水流湍急。坐河邊一塊大石上，素縞的裙角被風吹進河中，蕩漾碧藍的水波中。眼前清流聲喧亂石，色靜沈松。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葦。那些飄蕩水面上的落花有些聚我的裙邊久久不散，好似給那素凈的縞裙平添了美的繡花。

    我看著眼前的綠水遙遠的前方開闊處與純凈無瑕的天接成一片，不由脫口而出：“我心素已閑，清川澹如此。”

    我坐河邊面朝河水彎腰清洗著那些冬衣，一陣馬蹄聲從身后傳來，一陣馬的嘶鳴聲之后，一個淡雅的聲音傳來：“這位姑娘，我們前面走錯了岔路。請問你可知去漢陽的官道怎么走？”

    我聽到那聲音的時候手上正洗著一件羲赫的內(nèi)袍，手不覺一松，就見那暗墨色的袍子順著水流迅速的漂向遠方，好似碧水中一個流動的不祥的漩渦，又給倒映水中的藍天徒增了黯淡的陰影。

    我感到自己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般，人幾乎要變成一截無生命的木樁，呆呆的定那里。我不敢回頭不敢話，甚至，不敢呼吸。

    那，分明是沈羲遙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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