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遙用過了晚膳便回去了養心殿，諾大的殿閣中只燃了一對青燈，他靜靜的坐床邊，手上翻轉著一份諭旨。這是太后已經命文淵閣學士撰寫好的聘后詔書，只待三日后頒布即可。

    沈羲遙仔細得看著上面所書之字，一抹嘲諷的笑便浮上面頰：“誕鐘翠美，含彰秀出……”他突然大笑起來，驚得門外站的張德海一個激靈，忙向此看來，卻也只看見一個孤寂的身影，拉出長長的影子，屋內踱著步子。

    “好一個誕鐘翠美，含彰秀出。”沈羲遙坐下身，望向窗外，一輪明月皎皎于碧空之中，透出清冷光華。

    “張德海。”沈羲遙低低喚了一聲：“你，這凌氏之女，該是個什么模樣？”

    張德海悄聲走近，面上恭敬的笑容有些許的哀嘆之色。“皇上，”他輕聲道：“皇上不是知道么。”

    沈羲遙抬頭看向張德海，淡淡一笑，卻不話，一雙已經變得溫和的眸子投向了窗外的朗朗星空。

    那一次，也是這樣一個晈月朗星的夜晚吧。好像，是一年前的事了。

    沈羲遙閉上了眼睛。往事歷歷目，帶著幾乎是不可能存的純良，慢慢沁上了心田。

    那日里，沒有錯的話，該是送了羲赫出城。兄弟二人各牽了寶馬良駒，遣散了跟隨的將士隨從，悠悠漫步京郊之外。春日里陽光送暖，不遠處便是層巒疊嶂的山峰座座，近前處還有山上流水匯聚而成的清澈湖泊，兩岸垂柳依依，碧絲輕垂之下，便是翠翠青草地，其上便開野花，輕風拂面，有春日里清的氣息撲面而至，令人心曠神怡。

    “四弟，此去西南，可要心。寇患較猖，還是要靠你一人之力了。”一襲儒衫的沈羲遙站湖邊，握著韁繩的手緊了緊：“其實，你大可不必去的。”

    他身旁的男子身穿金色鎧甲，明媚的春色之下，顯得英姿勃發，神清氣朗。

    “其實西南之地，我去適。皇兄不必掛懷，羲赫定保西南百姓安定。”

    “若不是凌相……”沈羲遙恨恨得拽下身邊一條柳枝，滿樹繁絲搖曳了片刻，終恢復了平靜。

    “皇兄，其實凌相也是為了大羲。孟將軍年邁，我也該去歷練。”羲赫帶了溫和的笑容慢慢道：“其實，皇兄心里也清楚，凌相是我大羲難得的忠臣，皇兄不該常與他作對的。”羲赫此話時，面上已是莊重之色。

    沈羲遙搖了搖頭，有一絲苦笑暗含眼底：“我又何嘗不想，只是……”他沒有下去，目光投向了漣漣水面之上，許久轉了頭，看著面前從一同相伴長大的男子道：“羲赫，待為兄掌了皇權，便不會再讓你去那等瘠地受苦。”

    羲赫一笑：“皇兄……”

    兩人的目光交會，面上都浮上了會心的笑容。如同和煦的日光，溫柔而帶著暖意得投彼此身上。

    “皇兄，羲赫去了。”沈羲赫完便跨上馬背：“皇兄保重！”

    一聲嘶鳴，羲赫轉身，湖邊的男子帶了朗朗淺笑，英俊的面孔有不真實的光芒覆蓋其上，這便是從一同生長的兄長，自己曾誓言終其一生效忠的君王。

    沈羲遙點了點頭：“一路心。保重。”

    看著羲赫遠去的身影，當良駒終消失路頭后許久，沈羲遙才邁開了腳步，心中有所不甘，畢竟，若不是凌相力持，如今，哪里會有兄弟分別的場面。他與羲赫自幼生長一處，直到了先帝駕崩前才得知了不是一母所出。羲赫生母貴妃早逝，羲赫一直是與沈羲遙一同由沈羲遙生母，先帝皇后閔氏撫育的。因此，此兄弟之情，遠非一般人可比，尤其又是那個牢籠般的皇宮之中。

    只是，自己年少即位，國家大事多由朝中老臣把持，而實話，其實都是由當朝右相凌云麾裁決。太后雖違了祖制參政，也是因為沈羲遙年幼而至，如今，他已經長大，若不是凌相不肯放手，他早已是真正的一國之君了。而母后，卻一直不什么，因的，恐是些舊事吧……

    一想到此，沈羲遙不由握緊了拳頭，閉了眼長舒一口氣，心思卻又翻涌起來。其實，如今的一切，哪個，又何嘗是他愿意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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