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范塔西亞并沒有跳過雙人舞。他的情況特殊，如果像康斯坦丁他們這些正常的獨舞演員還曾經(jīng)因為舞劇的需要而合作過雙人舞、集體舞，只是不以此見長，那么格雷·范塔西亞則是一個特例——他在舞臺上從來沒有跟任何人合作過。

    對于舞者來，這是一種缺失，但他人并不以此為遺憾。

    而且，這也不代表他不懂雙人舞。

    這一段雙人舞的編創(chuàng)，在意識中就如行云流水般地自動呈現(xiàn)出真實的面目，格雷只不過作為一個意外的旁觀者，并準確地捕捉了那種美。這個過程的順利，讓他自己都感覺不可思議，就仿佛又一次聆聽了來自于舞蹈之神的啟示。

    關(guān)于雙人舞中需要的接觸、支點、組合，即使沒有舞臺上的表演經(jīng)驗，設(shè)計起來也并不困難。接觸即興對于格雷來是極其久遠的記憶，十幾年前，曾經(jīng)在母親瑪蓮娜·范塔西亞的指導(dǎo)下多次嘗試過。對于一個天才來，這些經(jīng)驗就足夠了。

    更何況，在意識中看到這段舞蹈的時候，雙人舞中的女方，不知怎的竟是眼前這個女孩模樣。

    而另一個人，無比模糊，又無比熟悉。

    這段舞蹈的初始形態(tài)是極其完美的，如果能夠搬上舞臺，必將會引起極大的轟動。但是格雷在決定在把這段舞蹈交給夏伊達之后，對于舞段進行了徹底的重修，使它以一種更加入世的模樣脫胎換骨。

    初始的舞段，對于男角色的要求極高，以正常人的眼光來看，這甚至達到了“變態(tài)”的程度。這樣的設(shè)計讓格雷的心中涌起淡淡的感傷，因為能夠挑戰(zhàn)并將這個舞段完整演繹的男人，在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了。

    所以，按照凱的實力和技術(shù)特點，對男角色進行了重塑，又對女角色目前無法完成的部分進行了刪改，使這個舞段成為了一個水平到達特定高度的舞者都能演繹的東西。

    不過，對于區(qū)區(qū)一場比賽來，這已經(jīng)足夠了，甚至是足夠驚艷了。

    女孩已經(jīng)漸漸地進入了狀態(tài)，開始物我兩忘，只是神貫注于和格雷身體的接觸時那種能量的流轉(zhuǎn)和傳遞。他曾經(jīng)告誡過她，只有練習(xí)的時候心無雜念，才能悟到更多的東西。她很聰明，而且內(nèi)心深處有種現(xiàn)世難求的“真純”，所以她的直覺總比一般人更敏銳。可是現(xiàn)在，真正在接觸即興的過程中心有雜念的人反而是格雷自己。

    已經(jīng)有太久沒有這樣在舞蹈中讓他人碰觸過自己。時光荏苒，連記憶中的母親的模樣都開始變得有些模糊，今天的這個練習(xí)卻在他的心里喚起了彼時的許多記憶。

    最初進入了舞蹈世界時的那種難以言喻的感動，母親的微笑和指引，總是比他人更快地勘破高難技巧的驕傲。曾經(jīng)，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的，并且以為美好會一直持續(xù)下去。可打擊卻總是接二連三地到來，直到把那些美好的東西變成一積滿塵土的舊書。

    少女的身體柔軟而溫暖，接觸的時候有一種不出的感覺。她的情緒和體內(nèi)的能量隨著接觸向自己的身體傾泄過來，竟然有一種淡淡的暖意。她的心跳聲使空氣產(chǎn)生了波動，以至于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她內(nèi)心的雀躍。一切如新，未來無限廣大，舞蹈之神的圣域等待她去開拓——那種美妙而令人傷感的心思，與十幾年前的自己，幾乎如出一輒。

    格雷知道，當自己對她身體的感覺中出現(xiàn)了“柔軟”、“美妙”、“溫暖”這樣的概念時，就已經(jīng)是在犯規(guī)了。在接觸練習(xí)的過程中，應(yīng)該感受到的，就只有“對抗”、“順從”、“發(fā)力”、“把位”、“運轉(zhuǎn)”……才對。

    但格雷還是持續(xù)練習(xí)了下去。他的犯規(guī)，對于她不會有任何影響，她的收獲依然會令她欣喜若狂。因為他們根就不在同一個層次上，確切地，至少差出好幾個層級去。

    與夏伊達不同，不需要刻意去掙脫心中的雜念，格雷依然能夠接受對方傳遞過來的部信息。

    她的技術(shù)特點，她的表達方式，她身體的能量流動，無一不在接觸的過程中變得更加熟悉。甚至發(fā)覺，或許舞碼還可以再修修，變得更加適合她也不定。

    來這樣的練習(xí)，是可以讓凱陪她練的。凱·伊文斯，功底一眼就看得出來，那是相當強的，而且，看他跳了幾次之后，立刻就能明白這家伙究竟是因為什么盯上了自己。對于這一點，格雷并不怎么在意。但是，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樣的心理，格雷還是決定由自己來給予夏伊達接觸練習(xí)的入門引導(dǎo)。

    明明凱才是她的舞伴，他們兩個之間，才是最需要互相熟悉的。

    凱不是雙人舞演員，但他是北都學(xué)園四年級的優(yōu)秀學(xué)生，這樣的基練習(xí)對他來是輕車熟路的，指導(dǎo)夏伊達根一點問題都沒有。格雷告訴自己，這是修繕作品的需要，可是，這理由總覺得哪里怪怪的站不住腳。

    又不知怎的想起那一天公演結(jié)束后的康斯坦丁·薩卡洛夫，他在采訪中坦然地面對鏡頭，，“或許我想試試雙人舞”。想起這些，格雷的心里就有些窒悶，不知怎的無法克制地暴躁了起來。

    “你怎么了？”夏伊達忽然停止了舞蹈，伸手捉住了格雷的手腕，“我剛剛有些太忘乎所以了，是不是……弄痛你的腿了？”

    格雷一驚，才明白大概是自己的氣息紊亂給她發(fā)現(xiàn)了。奇怪的是，剛剛的練習(xí)中，居然連腿痛都差點忘記了。

    “就到這里吧。”格雷悶悶地，“明天再繼續(xù)。具體的套路和動作，我都寫得很清楚了，不懂的讓凱教你。”

    完，他連東西也不收拾，直接就轉(zhuǎn)身出去了，留下夏伊達在練功房里不安了好半天。

    原按照計劃，凱是每周來指導(dǎo)夏伊達兩三次的，可是自從拿到舞碼之后，除了有演出的時候，他就每天的自修課都跟夏伊達泡在一起了。

    “音樂雖然是老段子，但舞蹈編成這樣確實是耳目一新啊，喂，你要好好練習(xí)，我們好早一點合練哦！”凱看上去有一些興奮。

    “老段子是什么意思？”

    “你連這段音樂都沒聽過？這是經(jīng)典樂段哦，不是出自舞劇《睡美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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