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沒說話。
低頭瞧著她。
他個子比她高,就這么俯瞰她,清淺的呼吸打在她握著劍柄的手上。酥酥麻麻有些癢。
她蹙眉,眸中寒光爆射,“你是誰?”
夜色太黑,其實她是看不大清楚男人的面容的。因為背著火光,男人自然也沒辦法看清楚她的容貌。
兩個人就在黑暗中對視,只能看見彼此眼中的光芒。
“你闖進(jìn)我的宅子,卻還問我是誰,不覺得好笑嗎?”男人的話音冰涼,透著譏誚。
錦公主一愣,手中的長劍略微一松。
“我”她開口,還沒說話,卻陡然聽得一陣?yán)麆ζ骑L(fēng)聲。
她一驚,收了長劍飛快退讓開,便見一個黑影從竹林深處飛出來,柳葉長劍直劈身材修長的男人。
“公主,你沒事吧”
風(fēng)中是月姬擔(dān)憂的話音,空中是月姬殺氣騰騰的身影。
“月姬,不可,他是”話音未落,月姬已經(jīng)對上了男人。
男人原地避開三步,長袖一舞,掃去月姬必殺一擊。而后,廣袖飛舞,竟是拿柔軟的袖子便破了月姬的柳葉長劍。
不能教月姬傷他分毫。
錦公主從擔(dān)心他,便換了擔(dān)心月姬。
月姬本就有傷在身,根本不能與人硬拼。此時此刻,這男人一雙廣袖卻像是殺人利器,三五招就將月姬打落在地。
不僅如此,他似乎很是惱怒月姬一副上來就直接殺人的態(tài)度,將月姬打落在地還不肯完,飛快欺身上前,一掌拍向月姬天靈蓋,就欲將月姬一招斃命。
此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真沒想到心卻如此狠毒。
錦公主再也不能退,長劍揮舞,一招蜻蜓點(diǎn)水,刺向男人的手掌。
男人被逼退,錦公主長劍再斬,男人再退。
月姬從地上爬起來,柳葉長劍跟隨而來,朝著男人下三路攻擊。
兩個人一上一下,劍刃直逼男人的要害。
竹林漆黑,雖看不清楚身姿,但錦公主和月姬都不曾錯了半個招式。男人雙袖如風(fēng),應(yīng)付起來卻還不算難受。
當(dāng)然,也是因為錦公主和月姬都有傷的原因。否則,大約也不會這樣輕松。
“叮。”兩把長劍被男人絞在一起,觸碰出鏗鏘一聲。
錦公主和月姬雙雙退后一步,男人飛身脫開二人的限制,站在了窗下。
那亮著孤燈的窗下。
微弱的光將他的面容映出來。
錦公主看清他平淡無奇的一張臉。
并沒什么特別之處,沒有高鼻深目,沒有劍眉星目,有的只是平淡的眉眼,平淡的唇角。
總覺得不應(yīng)該是這樣,但此人就是生的這樣。
別說是她閱盡無數(shù)人,就是一個沒見過幾人的普通百姓,大概見了他之后,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他忘得一干二凈。
他實在太普通,是一個隱入人群就再也找不出來的人。
月姬瞧著他的面孔,目光閃了閃沒出聲。
男人道:“你們一來便要取我性命,竟還不允我下殺手嗎?這就是你錦公主的邏輯?”
錦公主一愣。他居然一語點(diǎn)破她的身份。
她當(dāng)即收了長劍,冷冷立在臺階下,仰頭道:“你究竟是誰?”
她收了長劍,月姬也將柳葉長劍收了起來。
兩個人肩并肩站在臺階下,望著男人。
男人瞧著她們二人,不知道瞧出了什么端倪,忽然笑起來。笑了之后,他一轉(zhuǎn)身,竟是從敞開的窗戶跳了進(jìn)去。
如此詭異的行動,直教人摸不著頭腦。
窗外站著的二人再一次愣住了。
男人低頭,將茶盞端在手中,微微抿了一口,這才滿意轉(zhuǎn)頭,“你可以叫我四哥。”
四哥?
哪兒來的四哥?
見她眸光中疑惑太濃,四哥不再理會,而是繼續(xù)喝著茶,“你的下屬如果再不進(jìn)門,就要凍死在外面了。而且”
他仍舊低著頭,“城中的兵馬太多,難保沒人打我翡翠林的主意。”
她想說,趙林他們只怕早就已經(jīng)打了主意。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有些事,如果沒有發(fā)生,她就這么捅出來,并沒什么好。
這個四哥,她也不熟悉。
四哥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將茶盞擱在桌上,慢慢道:“昨天晚上,有人帶著兵馬想要闖入翡翠林,不過我沒讓他們進(jìn)得來。”
一句話,一語雙關(guān),堪不破意思。
但進(jìn)得來和進(jìn)不來卻是兩個結(jié)果。比如,她和月姬就進(jìn)來了。
她沒空去想四哥的意思,抱劍謝道:“多謝四哥收留。”
窗內(nèi)孤燈前,四哥一笑,“好說。”
錦公主轉(zhuǎn)身,領(lǐng)著月姬奔出了竹林深處。
翡翠林大門洞開,下屬們見她這會兒才出,本是擔(dān)心她有異常。但見她和月姬、劉珊珊三個人平靜的模樣,也沒多問。
她左右瞧了瞧漆黑的街巷,見四下無人,十分安全,這才指揮大家速速入園。
眾人飛快進(jìn)了翡翠林,隱蔽下一切痕跡,月姬忙關(guān)上了大門。也沒人點(diǎn)燈,就這么借著夜色往竹林深處的院落去。
錦公主沒帶人去打擾四哥,而是帶著眾人到了第一進(jìn)院落。
滿布灰塵的院落,屋子都是齊全的,桌椅板凳床榻都是現(xiàn)成的。只要在這里動靜不大,應(yīng)該是不會被院外走過的人察覺。
眾人分配進(jìn)了各處房間,忙又差人去城中請大夫。這么多人有傷,沒有大夫是根本沒辦法度過難關(guān)的。
她抬起頭,見天色已經(jīng)漆黑如墨,像是比方才還要黑了許多。
她知道這是黎明前的黑暗,再過不了多久,天就要起麻麻亮了。
月姬道:“我去請大夫。”
今夜兵荒馬亂,能不能請來大夫,誰也不知道。但為免大夫暴露他們的行蹤,這大夫請來之后,是不會再送回去了。
錦公主還沒說話,劉珊珊道:“我身上沒傷,我去。”
外頭的兵馬不知道多少,都是誰的人更不知道。
劉珊珊換了衣裳,喬裝為大戶人家的丫鬟,提了一盞風(fēng)燈,匆匆出了翡翠林。瞧她的模樣,嬌小柔弱,跟江湖人半點(diǎn)沾不上邊兒。
大夫沒回來前,只能大家先想辦法。
錦公主瞧著趴在床上的阿初,蹙眉道:“我先幫你清理傷口。”
這一劍是為了她挨下的,無論如何她也要醫(yī)治好阿初。
阿初還算清醒,轉(zhuǎn)頭苦澀一笑,“有勞公主了。”不卑不亢,半點(diǎn)沒有邀功之態(tài)。
錦公主呼出一口氣,開始為阿初清理傷口。
朱槿靠在圈椅上,由著一個下屬給她撕開緊裹斷腕的布條。隨著布條一點(diǎn)點(diǎn)取下,她已疼的冷汗涔涔。
最后,當(dāng)下屬將布條全部取下來時候,她的斷腕處已經(jīng)血糊一片。她瞪著自己的斷腕,緊緊咬著牙冠,終是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眾人相互清理傷口的時候,院外,卻有人說話。
聲音太高,驚得錦公主飛快拔了劍,貼身站在門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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