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花柳巷,樂聲不斷,各色的食物與酒香彌漫在一起,極為誘人。
歸香苑中迎來了幾個陌生的面孔。
秦媽媽站在樓上,看著下面滿座賓客。往?吹接腥松祥T,怕是早就笑容靨靨下樓迎接。
只是今日,她的眼里凝出的卻是一股凄楚冷意,“你還是決定要走?”
她身后的雅閣內(nèi),吳問正襟危坐,臉上一派沉靜,“建康城內(nèi)已經(jīng)打點妥當(dāng)了。”
秦媽媽緩緩點頭,“這次走了,打算什么時候再回來了?”
吳問:“柔娘……”
秦媽媽笑了笑,“我明白了,準(zhǔn)備何時走?”
“明天!
“不參加天錦和劉公子的婚宴了?”
“不了。”
秦媽媽抓著扶欄的手開始泛白,眼里蓄積的淚意卻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至始至終,也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倒是吳問一直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等著她向以往一樣,開口留他。只是他去意已決,便是她開口,他也只會像往從前那樣些軟話寬慰她。
“吳問!彼婚_口。
吳問甚至已經(jīng)想好了非離開不可的理由。
秦媽媽眨了眨眼,迷彌的目光漸漸恢復(fù)清明,“這回走了,就別再回來了……你我總該是要有一個了斷。”
吳問一愣,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
“柔娘……”
秦媽媽終于轉(zhuǎn)過身來,輕聲嘆息道:“我已經(jīng)不年輕了,再等不起了!
不可否認(rèn),秦柔娘這次挽留他的手段,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叫他動容。他心中微微掙扎,便是帶上她同去建康,也無不可。
只是……他眉頭微擰,“柔娘,我這次去建康,是要重回吳家。吳家家規(guī)嚴(yán)厲,你跟我恐怕要受些委屈!
建康吳家很注重禮義廉恥,是一個把門面看得比性命都要重要的世族大家。所以當(dāng)吳家出了吳問這么一個風(fēng)流浪蕩子弟,幾乎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就被逐出了家門。
倘若吳家一直都這么硬氣,吳問或許已經(jīng)早早被從祖普上除名了。然而,吳家近三代都是單傳,若真將他剔除,吳家也就后繼無人了。
吳問早年與家中置氣,不肯回去服軟。
可現(xiàn)在……吳家在朝中的勢力漸漸被新起之秀所取代,若無人支撐門楣,吳家只會漸漸敗落。
其實早在他來廣陵之前,收到了家里的來信時,便已經(jīng)開始布置了。
他也不是不能將秦柔娘帶回去,只是就算帶回去了也不可能迎娶,就連以妾室身份進(jìn)門,恐怕她也是不夠資格的。
秦媽媽對吳問的背景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是以富家子弟的身份在外游歷多年。
在這之前,也從未聽他提起過家里的事情。
乍然從嘴里吐出建康吳家,秦媽媽著實愣怔了好大一會兒,臉色漸漸的就白了。
誰也不是生來就是青樓女子,他吳問這些年做的那些勾當(dāng)也不見得有多干凈,現(xiàn)在竟反而嫌棄起她的出身了。
她一動不動看著他,“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所以我從來問得都是你何時回來,而不是你何時帶我離開……你走吧,今夜就走,不必等到明天了。”
等了這么多年,她從不敢奢望過什么。
可現(xiàn)在,突然間覺得心累了……
吳問一聽她這撇清干系的意思,臉色也不好了。想要勸她再等他一些時日的話也難以出口。
樓下幾個新來的面孔突然鬧起事來。秦媽媽無意再跟他糾纏,勉強(qiáng)打起精神下樓周旋。
只見一個身著青衫,體形魁梧,膚色偏黑的中年男人拍案而起,“這勾欄院里就沒有姿色好一點姑娘了?爺幾個頭一回光顧,拿這些個俗物過來搪塞,欺負(fù)大爺沒錢嗎?”
這茬找的也太蹩腳了一點!
秦媽媽久經(jīng)風(fēng)月豈會看不出來這群人是沒事找事。
她心里不爽得很,沒心情招呼。
“喲,幾位爺是頭一回來不假,可這眼光未免也太高了吧!”
“你是這里的****青衫男立即瞪向她。
“正是!”
“把你這里的姑娘都叫出來!”
秦媽媽聽了只在心里冷笑,嘴上卻不輕不重地:
“誰不知道這整條的煙柳巷就屬歸香苑里的姑娘最水靈啊。我這樓里的姑娘可都在這里了,幾位爺不如再仔細(xì)挑挑?”
青衫男瞬間就被她這輕飄飄的語氣弄得有些氣短了。
他們就是故意來挑事的,哪會真去瞅什么姑娘。
秦媽媽目光微微一轉(zhuǎn),過他,落在他身后那位安靜坐在一邊的稍稍年輕的男子身上。
這年輕男子看上去不過二十左右,長相一般氣質(zhì)卻上佳。感覺到秦媽媽打量的目光,他緩緩抬起頭來,一對凌厲的大眼,漆黑瘆人。
那青衫男此刻默默坐了下,其它幾個也都沒話,顯然都是以這位為首。
秦媽媽暗自腹誹,她這歸香苑里先是來了個劉裕,后又是謝琰,現(xiàn)在坐在這里的這位,一看也不像普通人。
也不知此番是福是禍……
就在她不動聲色打量此人的時候,他突然開口,“聽聞歸香苑里出了一種新奇的笛舞,怎么不見有人登臺表演?”
秦媽媽心里沒由來的咯噔一聲,連忙笑道:“那位會笛舞的姑娘已經(jīng)熄了燈籠,不再見客了!
“哦?”那人挑眉,“既為舞伶,哪有不見客的道理!
秦媽媽賠笑道:“您有所不知,那姑娘是個有福的,已被人贖了身,所以……”
“倒是我們強(qiáng)人所難了!蹦贻p男子輕哂。
見他態(tài)度并不強(qiáng)硬,秦媽媽暗暗松了口氣,“除了那位,這樓里的姑娘,您看中哪位只管開口!
“那就……她吧!”他隨手一指,指的卻是剛從雅閣內(nèi)出來,恰恰停在樓道上的鮮衣女子。
秦媽媽捂嘴輕笑,“這位爺眼光真不錯,這紅姑娘可是這兒的名牌,我便讓她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
著,她便讓人將幾人請進(jìn)雅間。
紅玉在屋里躺了一天,剛出來透氣,就見秦媽媽朝這邊走來,她下意識避讓。
“躲什么!”秦媽媽三兩步就邁到她跟前,“剛才有幾個客人點名讓你去伺候,還不去準(zhǔn)備!
紅玉被馮二爺發(fā)狠地折騰一夜,雖然已經(jīng)用了藥,身子卻依舊不舒服。見秦媽媽又要她去見客,忍不住求饒。
“我已經(jīng)知道錯了,再不敢擅作主張。求媽媽開開恩,我實在……不如讓其它姐妹去?”
秦媽媽看著她的目光有些復(fù)雜,“不是我不憐惜你,其它的姑娘也要人家看得上眼啊。那幾個人一看便知不是特意來尋歡作樂的,你過去彈兩首曲子應(yīng)付一下。別哆嗦,快去!”
紅玉見她態(tài)度強(qiáng)硬,便知道躲不過去,只得應(yīng)下,心里卻恨得直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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