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李隆基的聲音在清晨的東宮格外響亮，驚得原本躲在矮樹叢中的燕雀撲棱棱驚慌飛走了。
“阿瞞，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兩全其美的法子了。”安金藏堅(jiān)持不懈地說服著。
“什么叫兩全其美？！你這不是遂了姑母的意嗎？”李隆基還是生氣了，沖著安金藏說道。
安金藏卻據(jù)理力爭地說著：“不，你姑母的意，是要讓你失去太子之位，甚至讓你失掉性命，不是讓仙瑤做你的妾室！”
“仙瑤只能是我的太子妃，她是將來的……”李隆基差一點(diǎn)說出了口，他想說的是，她是將來的皇后。
安金藏耐著性子勸著：“你的心我懂，我是仙瑤的少主，論感情，如父如兄，怎么會忍心看到她受委屈，但這時候不是講感情的時候……”這話安金藏一說出口，自己忽然心驚了一下，這番話，似曾相識，多年前，在公主山莊的竹林小院，他也曾經(jīng)和太平說過同樣的話——現(xiàn)在不是講感情的時候。
他知道李隆基能懂，也能做到，只是這個過程太痛苦了。
“你叫我如何向仙瑤開口？”李隆基眼中隱隱閃著淚光。
由于他的早慧和英明，幾乎讓人忘了，他還是不過二十出頭的翩翩公子，何況是難得的至情至性的人呢？
“我，沒關(guān)系的。”他們身后，忽然傳來仙瑤的聲音，和李隆基激動的情緒相比，仙瑤臉上依舊是淡淡的，只是和從前不同的是，她的臉色顯得格外蒼白，不知道是因?yàn)橐灰箾]有休息的緣故還是情緒使然。
總之對于安金藏來說，仙瑤這樣淡定的表現(xiàn)并不是什么好事，就和人喝酒會不會上頭一個道理，反倒是李隆基這樣什么都表現(xiàn)出來的，多半沒事。
李隆基一見仙瑤出來，立刻回身護(hù)著她：“你怎么又起來了，剛不是睡著了嘛？”
“聽見你的聲音了，你很少這么大聲說話。”仙瑤說著，沒有一句花哨的話。
然而正因?yàn)槿绱耍盥』有奶哿耍骸叭绻疫B你的名分都爭不了，我還做什么太子？”
“你要做太子，只有你做太子，將來做了皇帝，才能幫安國把大食人和西突厥趕走。”仙瑤看著李隆基，堅(jiān)毅地說。
盡管她這么說著，但是安金藏還是仔細(xì)地看到她垂下的手在不易察覺到地顫抖著，以她的功夫底子，這樣的顫抖絕對不正常。
但是，還有第二步他沒有和他們說，這比起讓仙瑤做妾室更加殘酷。
安金藏知道沒有時間可以拖延了，他一咬牙，說道：“在皇上那里，我們還有個王氏的太子妃沒有交代……”他說著，可以感受到李隆基的震顫。
他只是看著仙瑤，什么都不說，反倒是仙瑤用著堅(jiān)定的眼神支持著他，默默無聲。
“阿瞞，如果沒有這個太子妃，他們依然可以做實(shí)了你欺君的罪名……”安金藏討厭自己說這樣的話，卻又無可奈何。
“可是根本沒有這樣一個人。”李隆基說著，仿佛是最后的掙扎，給自己拒絕這個主意一個無力的借口。
“有的。”一個女孩的聲音傳來，菱兒帶著莫大的決心似的，出現(xiàn)在了他們面前，“我是王家的女兒……我可以頂替仙瑤姐姐。”
李隆基的眼神迅速瞥向了安金藏，那一瞬間，安金藏從這眼神中感受到了太多復(fù)雜的東西，那是克制、猜疑和驚愕的雜糅。
“是你讓菱兒這么說的？”李隆基的語氣中帶著質(zhì)問。
“是的。”安金藏沒有否認(rèn)，“不過確切地說，是菱兒姑娘自愿的，我只是征求她的意見。”
“胡鬧，我已經(jīng)對不起仙瑤了，難道還要辜負(fù)另一個女子不成？”李隆基脫口而出。
而這句話，菱兒聽得真切，不由得失落地垂下了眼簾，他這話的意思很明確，所謂辜負(fù)，不就是說即便是成婚也是有名無實(shí)，而更讓她失落的，是在他的口中，她只不過是另一個女子罷了。
“你，你們放心，我不會真的當(dāng)自己是太子妃的，我知道這是救急的辦法，裝裝樣子的，三郎，哦不對，太子，你不用覺得過意不去。”菱兒低聲說著，仿佛是自己犯了什么錯事。
李隆基見這樣子，才知道自己失言了，趕忙解釋著：“不是的菱兒，如果我同意你這么做，我如何向你父親交代？”
“我父親他敬你愛你，肯定會支持菱兒這么做的，這些年多蒙你照拂，也是我們父女報恩的時候了。”菱兒認(rèn)真地說著。
但是她越是這樣說，李隆基越過意不去了：“說什么呢，阿忠才是我的恩人，我何德何能讓你們這樣待我……”
“阿瞞，不能猶豫了，再拖延下去，不知道太平公主那還會生出什么事端，我看今日就稟明了皇上，把這事定下來，這樣太平公主那里就沒有辦法了！”
看著還不肯答話的李隆基，安金藏急了：“我認(rèn)識的那個英明果決的三郎去哪里了！難道你還真不如仙瑤和菱兒嗎？”
他知道這話有失公允，比起付出犧牲的人，要接受她們的犧牲，更加痛苦。
“將來你還會遇到更多艱難的選擇，但這不正是為人主、為人君的所肩負(fù)的分量嗎？”安金藏竭力說服著。
李隆基知道，安金藏說得都對，他已經(jīng)沒有第二個“但是”可以說出來了。
“何況，只有你還是太子，你才有能力繼續(xù)保護(hù)你想要保護(hù)的人。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當(dāng)年你父親如果沒有從皇位上被趕下來，你的母親，至于不明不白地失蹤在宮中嗎？”安金藏說出了最重的話。
若是換成了別人，肯定惱羞成怒。
但是，李隆基畢竟還是李隆基，他聽到這話之后原本糾結(jié)的眼神仿佛風(fēng)云漸息的湖水，變得沉靜而冷冽起來。他可以讓自己去接受自己違背自己情感的話，他知道他可以。
……
紫宸殿里，是歡喜的李旦和喜怒不形于色的李隆基，李旦高興地說：“我家三郎，終于成家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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