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詢問？
寶玉和樂陽申不由想起了美芝小尼。
不過，不一樣的是——這一次，他們只能說出一個字：
美！
只見浣紗女穿著一身素白細(xì)布長裙，銀灰色襟扣傾斜往下，別進了同樣銀灰色的精致束腰里。
迤迤模樣，端得是媚而不妖，艷而不俗！
哪怕她問出了在大周顯得輕浮的話語，也是行了很雅致的淑女禮節(jié)，動作不偏不倚，很是賞心悅目……
她聽寶玉回了個‘美’字，就很認(rèn)真的打量寶玉。
只見這位公子氣度不凡，看她的目光中只有欣賞，怎么瞧著，也沒有半點的邪穢模樣……
她莞爾一笑，問道：“奴家素夢，乃是洛水城郊浣紗女，敢問公子名諱？”
“姓賈，喚我寶玉就是。”
“原來是賈公子。”
素夢很是優(yōu)美的笑道：“既然賈公子來了洛水，自然該知道洛水的規(guī)矩。不知公子可愿意居于素夢寒舍？若是得了素夢歡喜，自然是溫柔三日，之后便是大夢一場，任君離去。”
聞言，寶玉臉色微變。
與此等女子溫柔三日？
或許，這是世上許多男子夢寐以求的事情。
可是他搖了搖頭，略帶薄怒的道：“若是喜歡，自然是一世廝守，姑娘何必貪圖三日露水情緣？再說寶玉已經(jīng)有了心儀之人……”
他還沒有說完，素夢已經(jīng)瞪圓了詫異、迷蒙的眼眸，死死的盯著他。
“公子，難道您不知道我等是什么嗎？
難道您什么都不清楚，就是進了洛水？”
素夢連問兩句，笑容明媚得如同一朵白荷旖旎盛開。
“還請姑娘指教。”
寶玉不自覺的瞇起了眼睛。
素夢見他真的不了解洛水，忍不住捋了流云般的烏黑秀發(fā)，四縷粉紅色的發(fā)絲極為顯眼。
她對寶玉再次行禮，解釋道：“公子，您有所不知……”
隨著素夢的溫言軟語，寶玉和樂陽申面面相覷。
最后，恨不得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顧，徑直遠(yuǎn)離了洛水才好……
原來洛水，根本，就不是人族的城池！
洛水乃是甄宓女神座下一座魑魅魍魎的城池，其中也沒別的魑魅魍魎，單單的只有一種，那就是——
怨伶子！
他們在水合小城遇見過一個，就是還未出閣的女子含怨死去，要進入人的耳朵訴說怨念的那種。
他把這件事情一說，就見素夢微微搖頭，笑道：“那種怨伶子是根底薄弱，本事不大。事實上，真正的怨伶子會很快誕生，也會很快牽引到洛水，化作生靈居住。”
她抬頭看天，心懷感激的道：“世上最抱憾的事情，無非就是未嫁而死，未娶而終。奴家不知道男子的事情，但是天地有情，賜予我等未嫁女子重生的機會……
賈公子，看您的儀表、風(fēng)姿、氣度都是世上一等一的男子，很容易就能獲得我等芳心。
三日溫柔，換得我等含笑九泉，還請公子莫要吝嗇。”
聞言，樂陽申憋笑，再憋，還是沒憋住，捂著肚子大笑起來。
寶玉給了這個憊懶的貨色一腳，對素夢問道：“那么三日之后，爾等如何？”
“自然是塵歸塵，土歸土，所以公子不用擔(dān)心我等糾纏，盡享溫柔就是。”
素夢說的自然，似乎這種事情，已經(jīng)是天下男子夢寐以求的了。
可是寶玉仔細(xì)思索，還是堅定搖頭。
享受三日溫柔，還能讓如此美麗的女子含笑九泉，聽起來，真?zhèn)�是極好的事情。
他如果心無掛礙，不會介意多作幾百，幾千次這種的‘好事’……
“我說過，我已經(jīng)有了心儀之人。”
“公子敢說，不會眷戀奴家溫柔？”
素夢扭轉(zhuǎn)身姿，真?zhèn)�是千般曼妙，其流云發(fā)絲上的四縷粉紅，更是顯得無比旖旎。
問題是，寶玉還是搖頭，平靜的道：“不眷戀還好，要是眷戀了，三日后你們塵歸塵，土歸土，卻忘了活著的人的百種痛楚……
素夢，敢問傾心相戀者，是死掉的人痛，還是活著的人更痛？”
“死掉的人痛？還是活著的，更痛？”
素夢好像被寶玉問傻了，呆呆的，像是一塊木頭。
但就是這塊‘木頭’的身上，四縷粉紅色的煙霧不斷婉轉(zhuǎn)、蔓延，不知延伸了多遠(yuǎn)，又不知沁出了多長的距離……
“貪戀溫柔負(fù)心郎，可憐真心有幾許？”
突然間，有歌聲隱約傳來。
寶玉順著聲音看去，只見前方流水中駛來一條扁舟，上有船娘、采蓮女。
搖櫓聲、采蓮曲清脆曼妙，如同雨打芭蕉，聲聲悅耳。
在他的右側(cè)是一片竹林，風(fēng)吹竹林響，黃牛哞哞，載著一位放牛女踱步趕來。
而在他的左側(cè)是橫過池塘的石板路，其上有一位采桑女，頭裹藍(lán)巾，身穿素白打底，上有淡藍(lán)色矢車菊的紋繪，輕妙淡雅，素顏無雙……
“織女沒來么？”
素夢還是盯著寶玉，頭也不回的問道。
船娘爽朗的笑了起來，嗔道：“她說我等追求的是歸于塵土，她追求的是真正姻緣，一般男子，她看不上眼。”
聞言，素夢竊笑起來，招呼船娘、采蓮女跳上岸邊，
又把放牛女和采桑女迎了過來，聚在一起，指著寶玉小聲笑了一陣。
她得意的挑起黛眉，笑道：“那就怪織女自己高冷的性子了，要是一般的男子，奴家怎么會把你們招來？”
“有何妙處？難道……”
“總不成真?zhèn)�落了那件寶貝的事情吧？”
聽到船娘和采蓮女的詢問，素夢吃吃的笑道：“那也說不準(zhǔn)，這位公子啊，他問我要是真?zhèn)�兩情相悅了，是死掉的人痛，還是活著的人更痛？”
“有趣！”
“真?zhèn)�兩情相悅，那可是……”
四個女子樣貌氣質(zhì)各有不同，就連秀發(fā)上的粉紅發(fā)絲，那也是各有各的風(fēng)姿，數(shù)量也有所不同。
樂陽申已經(jīng)看傻了眼，只覺得一輩子都白活了——
他這一生，都沒見過四女這般的國色爭艷……
寶玉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緩過心神，上前笑道：“晚生見過五位姑娘，要是沒有別的事情，晚生告退。”
“等等！”
素夢扯住寶玉的衣袖，莞爾道：“你們這些人，來洛水無外乎是想要通過一線天，心氣大點的，還要飽覽‘藏萬千’。
公子不要怪素夢多嘴，說不得您還有要事在身，是窺覷洛水的大寶呢。”
“晚生略有耳聞一線天，也曾聽說過藏萬千，但是對所謂的洛水大寶，晚生實在不知。”
“溫柔三日就告訴你。”
船娘嬌俏插嘴道。
“那晚生就不用聽了。”
寶玉毫不介懷，拱手就要離去。
“你再等等！”
素夢睥了船娘一眼，對寶玉笑道：“別管這丫頭片子。公子可知，奴家五人和沒露面的織女，可是洛水的總管事，您想要知道什么，奴家全都知曉。只需要公子留下文章，作個念想。”
她也不等寶玉行文，直接說道：“百年前洛水曾有府令，姓陶，名潛，字元亮，想去一線天可以找他，藏萬千，更是和他有著牽扯不清的關(guān)系。”
“那洛水大寶呢？”
寶玉總覺得有點不對味，好像水英光窺覷的，正是這落水大寶。
而且，大寶？
這名字，說起來真?zhèn)�拗口……
素夢嬌笑了一陣，給寶玉整理長袍，又?jǐn)n好了寶玉的黑狐大氅，意味深長的道：“洛水大寶的話，您要是耐得住城內(nèi)的旖旎風(fēng)流，又是真?zhèn)�想要，奴家給你就是。”
直接給？
寶玉呆了一下，臉頰突然一陣溫軟。
素夢湊上來啵了他的臉頰一下，含羞倒退了好些個步子。
她藏在船娘的身后，羞赧道：“您要真?zhèn)�想要，奴家肯定舍得，就怕您不肯要呢。好了，行文吧！”
寶玉傻乎乎的摸了摸臉頰，一跺腳，帶著樂陽申往洛神的深處走去。
“該死，爺竟然被人強吻了？”
寶玉沖樂陽申笑罵一句，長袍在初春的風(fēng)中揮颯，大袖飄搖。
“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
錦瑟華所誰與度？月橋花院，瑣窗朱戶，只有春知處。
飛云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
若問閑情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fēng)絮，梅子黃時雨。”
吟哦在風(fēng)中飄颯，帶起文人幾許優(yōu)雅。
《青玉案?凌波不過橫塘路》以瑣碎為妙，深長的意味沒帶起半點的天地異象。
然而在寶玉走后，素夢、船娘、放牛女、采蓮女和采桑女的身上，驀然飄起無數(shù)粉紅色的彩帶，才是真?zhèn)�曼妙無雙！
…
寶玉離開沒多久，西門雪也是到了。
他看見四位姑娘，深吸一口氣，就是抬頭看天，一副傲然模樣。
“本公子乃是西門嫡子，身份尊貴非常，爾等不過魑魅魍魎，安能誘惑本公子？”
他大聲呼喝，沖著天空高喊，腳步飛快，就要貼著石板路的邊緣，最遠(yuǎn)離五位女子的地方跑過。
可是此時，素夢含笑一問：“敢問公子，奴家美不美？”
西門雪被一種詭異絕妙的力量壓下頭顱，去看五位姑娘。
而此時，五位姑娘嫣然一笑。
這一笑，竟是扯出了迷惑眾生的無比妖嬈，讓他神情呆滯，口水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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