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冰封的紅龍軀體有了異動，眉心的龍鱗亮起赤紅的光，微弱的龍咆聲從那傳出。
紫藤翼龍鼻子噴出熱氣，眼神里似有殺意一般，雙翼上泛起光。
“你動一下試試！”冰冷的死亡之息壓在它身上，高昂的龍頭被壓彎下去，染目光淡漠，黑霧凝成劍，懸浮在它頭上。
那邊，冰消融下去，輕緩的龍息噴吐于地，不過是帶著黝黑粘稠的毒。那張龍臉有了變化，鱗片一張一合，眼皮抬起，亮光微如燭火。
“傻龍，把魂收起來，不用我教你怎么做吧，再維持這么巨大的身軀，你真的會死！”紅龍眼里也看到了染，睜開的眼睛又閉上去，鱗片合攏。
“喂，紅龍！”楚楓臉色突變，卻被染拉住了，眉心的龍鱗上，一條的紅龍鉆出來，飛速落到楚楓掌心，張嘴著什么，然后便昏了過去。
“他什么，又救自己的方法嗎？”
“沒有。”染嘟囔。“唯一的力氣，他就吼了句，子，你往我這家里招了幾個賊啊！”
楚楓按著眉心，他早該猜到的，就這二缺的腦袋，連命都快沒了，還在乎自己家的主權問題。再這是楚楓的識海，真主人都沒操心呢。
隨著殘魂的脫離，剩下的龍軀和冰一起化成一攤黑水，龍角什么的也不復存在。紫藤翼龍扭頭，離開了楚楓的身體，而楚楓也睜開了眼睛。
老人沖著又出現在楚楓懷里的染擠擠眉毛，染搖搖頭，在紫藤翼龍轉過身之前，用唇語傳達了意思。
“不可能的，在抹殺之前，它就會將所有的龍血點燃，你也活不下來。”
老人沉默著，任憑龍鉆回身體里，繼續忍受這日復一日的折磨，他自己懂得，龍是最強大的魔獸，哪有那么容易解決。
“那接下來就只用去找強化靈魂的東西。”染伸了個懶腰，手心里臥著赤紅的龍。
“只有百墓草，這世間只有百墓草能強化靈魂。”老人出聲道。
“什么叫只有，不是還有牽心葉、地獄魂絲……”染掰著手指頭念出一個個楚楓從未聽過的名字，老人一直聽完那長長的一串名字，然后無奈地笑笑。
“大叔，你笑什么？”染鼓著嘴。
“你還記得陪伴上一任主人是什么時候么？”老人沉聲道。
“呃，那是他的祖宗了。”染手指抵著楚楓的下巴，仔細回想那個名字。“好像叫做慕容天龍。”
楚楓點頭，突然明白了老人的意思。“這么多年過去，那些東西都已經滅絕了。”
“牽心葉在三百年前連根都被刨光了，鬼城被燒毀后也沒有了地獄魂絲，其他的也是一樣。”老人細數這些名字，他知道的不比染少。
“你們人族真是可怕的種族，總有一天刨完了一切，要自我滅亡的。”
老人點頭，并不反對，他從未過自己的名字，但楚楓這次似乎可以猜到了，擁有如此淵博的醫學知識，心思理念客觀，只能是那個人。
“您是上一任國醫孫歸塵，對嗎？”
老人表情凝固了，軒轅遼和阿阮瞪大眼睛。孫歸塵，與第一任軍機營總指揮同時期的人物，號稱藥理圣手的上代國醫，帝國頂梁柱之一。
但自從上任總指揮和龍一起死去后，孫歸塵也失去了蹤跡，有人他也死在龍的手中，有人他歸隱山林了，但最終沒個結果。
“站在地獄門口的人，就別談什么名字了，一個連自己好友都救不活的人，更配不上什么名號。”神色黯淡，眼瞳哀默，老人的背比平時更彎一些，腦袋埋在胸膛前，被自責的包袱壓的抬不起頭。
“那上任總指揮……”楚楓心翼翼地問著。
“他與龍的戰斗，是他贏了，可我與死神的角逐，是我輸了。他殺死龍后還活著，但龍血和詛咒在慢慢將他送進地獄。”孫歸塵默默著。“但我沒能救他，我知道變成龍侍活下來的方法，但我低估了這條龍的實力。”
一瞬間的龍化，龍鱗刺出體表，又收了回去，只留下成了血人的孫歸塵。
“來啊！有事殺了我！殺了我啊！”不甘而嘶啞的咆哮，一拳拳錘在自己胸口，癲狂地像個街上的瘋子。
龍鱗又刺出，收回，似乎是在戲弄他。過了一會，他安靜了下來，又成了那個安靜平和的老者，拿著藥擦拭身體的傷口，只是眼神更加黯淡了。
“這就是它折磨我的方式，強迫龍化，然后收回，只留下一身的傷口，龍血的活性被它掌控，只要我不死就行。”
“我這副行將就木的樣子，是因為在洞窟里躺了一年，那是剛醒來的時候，它想要占據身體，卻抹殺不了我的意志，只能不斷龍化折磨我，我和它對峙了整整一年，身體快要消亡時，它妥協了。”
孫歸塵笑著，面容猙獰地像個魔鬼，眼睛血紅又黯淡下去。三人沉默著，不知道怎么，這是他的悲劇，不能喝彩，不需要安慰。
染看著他，眼瞳里似有憐憫，有像是譏笑。
“我回去時，他早就下葬了，我哪里算是國醫，我只是個……”
“你救不了他的，在龍的死亡詛咒下，是沒有辦法變成龍侍的。”孫歸塵愣愣地看著染，張動嘴巴，不出話。
“龍之死咒：我與仇者永墮地獄，無人能改。這是對尚有生機的敵人下的詛咒，代價是自己的永滅。”染看著，摸了摸他的頭。“既然是與龍戰死的，變成龍侍，那就不是拯救，而會讓他厭惡自己，就像現在的你一樣。”
孫歸塵眼角滑落淚水，滿是溝壑的臉上涕泗橫流，聲音喑啞，張嘴著什么。
“我有什么騙你的理由呢？”染歪著頭，摸摸他的腦袋。
這輛停在路中間的馬車上，哭聲嚎絕，聲音像是狂風吹過干枯空洞的樹腔，天色黯淡著，直到黑下去，直到哭聲漸漸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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