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源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殺出一條血路擠到座位上。這一路上他看到不少熟人，比如王燦龍，經(jīng)世大學數(shù)學系那個帥氣講師韓亭松，還有梅林等好幾位修習班的同學。
葛大爺看到江水源過來，頓時臭著一張臉，仿佛欠他五百吊似的：“業(yè)務(wù)挺繁忙的嘛！我還以為你不過來了呢！”
江水源笑笑：“被人攔路收了個過路費，幸虧師母拔刀相助。話說回來，經(jīng)世大學真的拿到了阿蒂亞爵士的論文預印本嗎？”
“不然呢？”
“我還以為阿蒂亞爵士和哈代（Hardy）一樣，要去干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
張謹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低聲問江水源道：“你、你、你說的是、是、是什么意思？”
江水源解釋道：“哈代和阿蒂亞爵士一樣，都是腐國著名數(shù)學家，不過他出生比較早，差不多和國父是同一年代的人。他對黎曼猜想有著濃厚的興趣，經(jīng)常坐船渡海去丹麥找他的好朋友玻爾（Bohr），也就是經(jīng)世大學教授、著名物理學家玻爾的親弟弟，一起研究討論黎曼猜想。有次哈代有事著急趕回英倫，到了碼頭才發(fā)現(xiàn)只有一條小破船可以乘坐，當時風急浪高，從丹麥到腐國又要橫跨數(shù)百公里的大海，稍有不慎便有傾覆之危。哈代想了想，就給玻爾寄了張明信片，上面只一句話：‘我已經(jīng)證明了黎曼猜想’。”
“后、后來呢？”
“后來？后來哈代毫發(fā)無損，直至七十高齡壽終正寢，黎曼猜想則一直堅挺地活到現(xiàn)在。”
“他、他、他吹牛啊？”
江水源開心地笑了起來：“吹牛怎么了？在黎曼猜想這個問題上吹牛的，哈代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早在他幾十年前，斯蒂爾杰斯（Stieltjes）就宣稱自己證明了黎曼猜想，英明神武如法蘭西科學院院士埃爾米特（Hermite），也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結(jié)果呢？”
“啊？！”
葛大爺狠狠瞪了江水源一眼，然后訓斥道：“你們以后可別學他們！做人、做學問都要老老實實，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別整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到最后害人終害己。你們看斯蒂爾杰斯和哈代，都是著名的數(shù)學家，但是大家一提到他們，首先想到的不是黎曼—斯蒂爾杰斯積分、哈代—李特爾伍德極大函數(shù)，也不是他們對黎曼猜想做出的貢獻，而是他們的欺名盜世。這就是前車之鑒！”
“是！”江水源和張謹連忙應(yīng)承道。
看到葛大爺似乎興致不高，兩人不再說話，靜等研討會開幕。
如惠瓊琚所言，研討會很快開始。只見惠成澤和四五個中青年學者一邊說笑談?wù)摚贿呑哌M會議室，在主席臺上分別落座。惠成澤拿過話筒：“首先，我代表經(jīng)世大學數(shù)學系，歡迎大家光臨。其次，向大家說聲對不起。聽說阿蒂亞爵士放了顆大衛(wèi)星，我們本來是想搞一個小型的內(nèi)部研討會，沒想到大家熱情那么高漲，一下子來了那么多人，很多人只能站著。招待不周，還望海涵！”
說完惠成澤對著臺下深鞠一躬，臺下觀眾則報之以熱烈而持久的掌聲。
惠成澤接著說道：“此次研討會，我們有幸邀請到了五位對數(shù)論，尤其是黎曼猜想有著深入研究的在京專家學者，為我們講解黎曼猜想，并對阿蒂亞爵士的論文進行初步解讀和研判。他們分別是中華科學院數(shù)學研究所研究員、國家杰出青年基金獲得者白志成先生，北平師范大學數(shù)學系教授、國家杰出青年基金獲得者蘇必清先生，京城計算科學中心研究員、國家優(yōu)秀青年基金獲得者元力先生，著名科普作家、《黎曼猜想初步》一書的作者盧長海博士，以及我們經(jīng)世大學數(shù)學系副教授、國家杰出青年基金獲得者易一平先生。”
掌聲再次響起。
江水源耳朵尖，就聽見前排有人用羨慕嫉妒恨的語氣碎碎念道：“經(jīng)世大學果然土豪！隨隨便便一個內(nèi)部研討會，就找來三位杰青、一位優(yōu)青，幾乎把京城研究數(shù)論方向的頂尖專家一網(wǎng)打盡。讀大學、搞研究，不來經(jīng)世大學，能行嗎？”
邊上估計是他朋友：“誰不想來？關(guān)鍵是來得了么你？”
惠成澤開始進入正題：“我發(fā)現(xiàn)今天來了不少年輕的同學，還有許多新聞記者，大家對于黎曼猜想可能了解得不那么深入，下面先請盧長海博士給我們大致介紹一下什么是黎曼猜想。”
盧長海接過話筒，笑嘻嘻地說道：“什么叫班門弄斧？我現(xiàn)在在惠院士和各位專家面前講黎曼猜想就是。好在我這個人臉皮比較厚、膽子也比較大，而且人來瘋，所以我今天就放開了講，講錯了請各位專家批評指正。——說句實話，我在上大學的時候也對黎曼猜想有過非分之想，沒辦法，黎曼猜想實在太迷人了！它的簡潔、它的完美、它的困難，都讓人魂牽夢繞。據(jù)說曾經(jīng)有人問過著名數(shù)學家希爾伯特：如果五百年后你能重返人間，你最想問的問題是什么？希爾伯特的回答是：我想問是否已經(jīng)有人解決了黎曼猜想？由此可見一斑！”
說著盧長海把臉轉(zhuǎn)向惠成澤：“不知惠院士聽說過沒有，歐米數(shù)學界有個笑話，說有一個數(shù)學系本科生問教授：老師，我想成為數(shù)學家，最簡單的方法是什么？教授想了想：研究BS公式。學生又問：那最困難的方法又是什么？教授回答道：證明黎曼猜想。所以那時候我就堅信，如果數(shù)學世界只剩下一個難題，那么一定是黎曼猜想。沒想到才過去不到二十年，阿蒂亞爵士就給了我當頭一棒。……”
在江水源看來，盧長海或許在研究上沒有什么創(chuàng)新之處，但勝在能把枯燥的黎曼猜想講得清晰透徹、妙趣橫生，讓所有在座的人都聽得津津有味。
所以說，作為科普作家，盧長海還是非常出色的。
盧長海講了二十多分鐘，將黎曼猜想的前世今生以及研究進展簡明扼要地介紹了一遍，便把話筒交還給惠成澤。惠成澤表示感謝之后說道：“今天上午的早些時候，我們拿到了阿蒂亞爵士的論文預印本，并在會前交由幾位專家進行研究，下面就請專門研究黎曼猜想及其弱化形式的白志成先生帶領(lǐng)我們對論文予以初步解讀！”
氣氛變得緊張起來，所有人都鴉雀無聲。就在此時，會議室的屏幕上放出了阿蒂亞爵論文的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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