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得很!”聽新任郭縣尉這般話,樂天笑了起來。
李館丞與李都頭是平輿李氏族,自家人當(dāng)然要幫襯自家人,忙勸道:“縣尉大人,李都頭勾當(dāng)差事一向勤勉……”
論職務(wù),館丞也是九品以下末入流的官,縣尉不過九品而己,故稱謂上用不得一個“老”字。
“怎么?”郭縣尉挑起了眉頭,哼道:“不過一在學(xué)的太學(xué)生員,憑借縣衙都頭的裙帶關(guān)系,便可對一縣父臺老大人出言譏諷、頤指氣使,若將來入仕為官,豈是百姓之福,今革去李都頭職位,不過是略做薄懲而己,以做效僦免得這狂生日后橫行鄉(xiāng)里。”
“不錯!”一直未曾發(fā)話的新任袁主簿也是點了點頭,冷目望著樂天,道:“此生若在籍縣學(xué),官這便請縣學(xué)學(xué)長革了他的功名,若不念他年紀(jì)稚幼進(jìn)學(xué)不易,官便直奏太學(xué),免了他的生員身份。”
聽二人得冠冕堂皇,樂天面容上的笑意發(fā)的陰冷,拱了拱手:“二位大人果然都是好事,學(xué)生告辭了!”
話音落下,在縣衙新任老爺?shù)哪抗庵校瑯诽斐隽伺w,耳中突然傳來他吟誦的詩句,“狐鼠擅一窟,虎蛇行九逵。不論天有眼,但管地?zé)o皮。吏鶩肥如瓠,民魚爛欲糜。交征誰敢問,空想素絲詩。”
“狂生敢誣蔑我等!”聽了樂天吟弄的詩句,田知縣登時大怒,罵道:“來人,去將此狂生叉將進(jìn)來,給官狠狠的打!”
那知縣帶來的一眾親信雜伇聞言,便要去追樂天,卻被個老成的人阻攔了下來,勸道:“縣尊,這不合規(guī)矩!”
“甚么合不合規(guī)矩,如此狂生敢謅出歪詩來誣蔑我等,如何又打不得?”田知縣忿忿。
那老成的人拱手回道:“東翁,此人是太學(xué)士子身份,常言道刑不上大夫,打了此人定不合規(guī)矩,若打了此人定要惹來不少的麻煩。”
田知縣聞言,細(xì)想也是這道理,口中仍忿忿道:“我等朝廷命官,豈能被一狂生污蔑?”
“這有何難!”一旁的郭縣尉附和笑道,“我等派人究他根底,尋他個過錯奏上去,除了他的太學(xué)學(xué)藉,方才知曉我等厲害。”
哈哈……
暖閣內(nèi)立時一陣狂笑聲。
平輿自此多事矣!縣公館李館丞搖了搖頭,轉(zhuǎn)身離去。
“妾身身子突感不適,不能陪侍三位老爺了!”
就在田知縣三人狂笑之際,田知縣身邊女伎起身做痛苦狀,道。
“妾身也是突然身子不適……”與此同時,另兩位伎家姐兒也是起身道。
田知縣眉頭再次挑起,不滿道:“汝等何意?”
一人身子突然不適也便罷了,三人一同身子不適又豈能瞞住他人,一女伎直接回道:“縣才子樂官人被大老爺如些*,妾身等人實是看不下去,故請離席!”
“樂才子?樂官人?”田知縣瞇起了眼睛,“莫非便是方才編唱歪詩辱沒我等的狂生?”
那膽大的女伎回道:“樂官人是不是狂生我等不知,但桃花樂郎君的才名,卻在我平輿無人不曉!”
“人生若只是如初見?生怕多情累美人?的那個樂天?”袁主簿挑眉。
那女伎回道:“正是!”
田知縣不屑:“不過是個酸文假醋、吟弄風(fēng)月的狂生罷了!”
那女伎也不多加理會,斂身行禮道:“妾身等人且先告退了!”
見幾個女伎要走,郭縣尉突然問道:“一個有幾分才名的書生如何讓你等害怕?還是這樂書生曾威脅過你等,你等受其所制?”
“你等莫怕,若這姓樂的生員仗勢欺凌你等,汝等慢慢道來,官等人定為你三人做主,討個公道。”相對少言的袁主簿開口道,在其眼中看來,這三個女伎定是受過樂天的脅迫,生慢得罪了樂天才會急急離席,若真能從這女伎的身上尋到參劾樂天的由頭,也可出了方才樂天嘲諷自己的胸中怒氣。
“樂先生待我等未有任何不薄之處,妾身告辭了!”那三個女伎齊齊的斂身一禮,退出縣公館。
一場酒席被樂天攪得立時無趣,剛剛上任的平輿三大老爺無不恨的牙根癢癢的。
“聽這女伎的意思,那狂生樂天常倚紅偎柳,實有損德行,倒是我等參劾他的由頭!”袁縣尉道。
袁主簿自是聽過樂天名頭的,搖頭道:“這狂生樂天在我大宋薄有幾分才名,常作些浮浪輕佻無行的詩詞,世人早便知曉了。”
田知縣怒道:“官便不信尋不到整治他的由頭!”
出了縣公館,樂天心中怒火愈熾,沒想到自己去縣公館走了一趟,竟累得自家姐丈丟了差事,這一年來自己在平輿向來是順風(fēng)順?biāo)闶堑搅酥菅靡彩菬o人敢有臉色與自己看,何曾有過今日之這般待遇。
隨即樂天又細(xì)想了想,又明白過來,也無怪這平輿新任的三大老爺扣住工程銀錢不發(fā),其實這三位也夠悲催的,陳知縣任上僅僅一年,便做了鋪路、建橋、筑堤幾件大事,以致于繼任者無工程可做。
治下所在沒有工程可做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官老爺們沒有銀錢入項,嘗有人道為官三載十萬銀,眼下這三位混上一任,怕是沒有什么油水可撈了。
為官者都知道搞大工程可賺錢,既然大工程可賺錢,誰還需要去做那偷偷摸摸見生不光的中飽私囊的勾當(dāng)。然而大工程被陳知縣做了,這繼任的三大老爺只能用這下下策來圈錢了。
回了那煙花館,恰巧迎頭碰到于防、程謹(jǐn)二人正要出門,顯然玩的盡興了。
于防埋怨道:“你這地主是如何當(dāng)?shù)茫差D好我等卻不見了人影兒,讓別人以為我二人是故意來白吃白喝與你的一般。”
樂天抱歉道:“不巧的緊,弟剛剛遇到些事情,實在是抽不開身。”
“沒想到賢弟有恁般大的臉面,我等二人出門付賬,那伎家主人卻與我等免了單!”程謹(jǐn)一副笑呵呵占了便宜的模樣,又道:“賢弟這桃花樂郎君的雅號,都可以當(dāng)交子使用了。”
在平輿,我這張臉可以當(dāng)卡刷,我自己怎么不知道,樂天郁悶。
笑間,于防道:“見到了賢弟正好,我二人這向賢弟辭行,這便回蔡州了!”
“二位學(xué)長不在平輿多住些幾日,弟也好盡地主之誼。”樂天捥留。
程謹(jǐn)?shù)溃骸把巯戮嚯x元旦不過七、八日的時間,我二人明日一早便要趕回上蔡老家過年,今日趁州學(xué)放假才來尋你耍樂的,除此外順便告訴你一聲,元旦后莫要忘了去州學(xué)師長那時去拜賀。”
與唐代不同,宋時出現(xiàn)了一種比較有意思的拜年方式——送賀卡。許多士大夫由于應(yīng)酬太多,分
身乏術(shù),無法一一登門向友朋、親戚、同僚拜年,便委派家人手持自己的“名刺”(名片)前往拜賀:“節(jié)序交賀之禮,不能親至者,每以束刺簽名于上,使一仆遍投之,俗以為常”。一些富貴人家,因為前來投刺賀年的人多了,便在大門口掛一個紅紙袋,上書“接福”二字,接收各方投刺,類似于信箱。
樂天做為州學(xué)貢入太學(xué)的生員,自然不能忘了去師長家拜賀。
聽二人要返回蔡州,樂天突然心有靈犀一點,道:“二位學(xué)長可否等待弟一刻鐘,弟手書一封,請二位學(xué)長代呈蔡州州衙知州葉老大人。”
“葉老大人己經(jīng)赴任潁昌。”于防道,“現(xiàn)下距離葉老大人離任己有半月光景了。”
“走了?”樂天眼中無比失望,問道:“蔡州現(xiàn)任知州老大人又是哪位?”
“現(xiàn)任知州老大人好像是喚做張所?”程謹(jǐn)想了想,又道:“據(jù)這位老大人此前一直在蔡州任職,也是因為鎮(zhèn)
壓淮康軍嘩變立功的。”
“哪個張所?”樂天又追問道。
于防思慮了片刻,道:“聽此人是個謫貶官,此前不顯山露水,一直在淮康軍中擔(dān)任團(tuán)練副使。”
宋時團(tuán)練副使一直是貶謫官的代名詞,但品級算不得低,能擔(dān)任蔡州知府也在情理之中。
“此人有個舅兄,是蔡州的富戶楊頌楊員外?”樂天試著問道。
聽了樂天的話,程謹(jǐn)恍然大悟,“賢弟不,為兄還想不起來,那藝博苑的主人楊頌楊員外此前便與那張老大人常常出入在一起,后來我等才知道二人是郎舅關(guān)系。”
東方不亮西方亮!
果然是他,樂天眉眼中露出一抹喜意,道:“還望二位學(xué)長等弟盞茶光景,弟寫封書信與那張老大人,請二位學(xué)長代為傳遞。”
話間,樂天去向店家尋找紙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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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快伇都頭不做也罷,每月只那幾貫的薪水,還要看縣衙老爺?shù)哪樕惺拢缓眠要挨板子,又何苦來哉,如今二郎與我賺個七品敕命,每月的俸錢不知高出你幾倍來……”
進(jìn)得姐丈家大門,樂天便聽得屋內(nèi)傳來自家阿姊的話音,還有姐丈李都頭的嘆息聲。
眼下樂氏得了敕命,家中地位自是高于李都頭,話的底氣自然也是十足。
“舅舅來了!”外甥在外面玩耍,手伸向樂天要抱抱。
抱起外甥,樂天進(jìn)了屋,正見自家姐丈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見樂天進(jìn)了屋,樂氏也是抱怨道:“陳知縣與霍縣尉剛走,這繼任的三位大人便黜了你姐丈的職,竟然半分道理也不明。”
“是弟連累姐丈了!”樂天連忙向姐丈李都頭告罪。
“二郎的這是甚么話!”李都頭忙站了起來,勉強(qiáng)擠出笑意,“二郎為你阿姊賺得七品敕命,我李家不知沾了多少的榮耀,足以光宗耀祖了。”
樂天輕笑著道:“這平輿容不得姐丈,姐丈可有心去他處任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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