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天空晴朗,因為聽《白蛇傳》與《梁祝》即將公演,使得保康門瓦肆附近人潮涌動,變的熙熙攘攘起來。遠遠的看來保康門瓦肆的大門前便是洋溢充斥著與眾不同的喜氣,大門前掛著各色彩旗,大紅燈籠等物,更是站有舞龍舞獅的隊伍,發的襯托出歡喜的氣氛。
很多人一早就候在瓦肆外等待觀看兩幕詞話戲劇的表演,然而卻被守在劇場外的人攔了下來,便是花錢也進入不了劇場。
陸陸續續有被樂天請來的京城女伎行首到來,還有太學的一眾生員,除此外還有周邦彥、陳御史等一眾文人,眼下俱是守在劇院外。汴梁城內高
官權貴多如走狗,很多品階一般的官員與士子們都很低調,要么乘坐轎,要么安步當車的走來。
到了巳時,樂天一聲令下,先是爆竹煙花聲四起,在爆竹聲止后鑼鼓喧天,候在劇院外舞龍舞獅隊伍開始耍弄起來。
熱鬧過后,一眾來賓紛紛進入瓦肆內的劇場,按照門票上標注的位次而坐。
在后臺,樂天也是忙的不亦樂乎,按排著一個個細節,生怕有一絲的紕漏。
眾人剛剛坐定,一曲《梁祝》聲中,《梁山伯與祝英臺》正式開場。
未待演員登場,那一曲悠揚婉轉的《梁祝》立時震住了劇場內的所有人,這曲《梁祝》自然是樂天根據前世記憶哼出來,讓一眾樂伎記錄反復練習演奏出來的。這來自后世的曲調自然是與宋代流行的雅唱與嘌唱完不同,聽在一眾人的耳中,自然有一番新奇的感受。
樂曲聲臨近末了,大幕拉開,飾演梁山伯的沈蟬兒與飾演祝英臺的綠濃緩緩上場,立時吸引所有人的注目,這沈蟬兒與綠濃自是生的貌美,女扮男裝之后更是令人矚目,剛剛上場便盈得滿堂喝彩。
戲劇與曲牌、雜劇完不同,戲劇的故事有著完整性,人物塑造豐滿,情節生動,再加上服裝道具,一折折的故事情節慢慢展現出來,再加上后臺樂伎的配樂與一幕幕背影的切換,更給以宋人以強烈的沖擊。
這種戲劇放在后世,尋常人看的都容易打盹,然而在宋代這無異于代表新朝潮的風向標,宋人喜愛潮流,汴梁城中更喜歡賞風弄月的愛情戲。
除了舞臺背景、道具與配樂以外,在梁山泊與祝英臺化蝶時,樂天著實用了一番功夫,在舞臺上特意開了一個通道,在表演化蝶的一幕時,用幾個皮囊蓄滿了煙霧,在祝英臺縱身一躍之際,命人釋放了煙霧,飾演祝英臺的綠濃借機進入舞臺中的通道,隨即劇臺的上方,有人操縱兩只傀儡蝴蝶翩翩而起,整部劇完結。
一出《梁山伯與祝英臺》看得女伎行首們淚眼婆娑,士子官員們嗟嘆不己,行首女伎們被其中劇情打動,這些子官員們的婚姻大多都是家中父母包辦,這一場演出更是激起心中的共鳴。
一幕《梁祝》被演繹了一個多時辰,借著中場休息的時候,有侍伇為在座觀眾們端上茶水點心。
“這樂子書讀的倒是駁雜,竟將這《十道四番志》與《宣室志》中記載的故事編排成詞話戲劇,倒是令人佩服。”周邦彥笑著道,話間神色間發的好奇:“開頭那一曲,即不是賦曲又不是詞牌,更不同于雅樂唱又不同于嘌唱,真是令老夫好奇的緊,倒是想會一會編排此曲之人,此人能開創一代樂風,當稱得宗師爾。”
此前曾看過官方樣板戲的陳御史,也是被這一出《梁祝》震的目瞪口呆,顯然這場戲比以前的官方樣板戲有了極大的提升。且先不劇情,特別是化蝶的那一幕,更是給人以玄幻的感覺,將雜耍中的戲法揉入到了戲劇之中。
“啊……啊……啊……西湖美景三月天吶,春雨如酒柳如煙吶……”
就在劇場內一眾人還沉浸在《梁祝》的悲慽中不能自撥之際,下一刻一曲《渡情》突然開口,引的一眾人心中一驚。
聽得《渡情》入耳,周邦彥忽的立起身來:“又是好特別的曲調,與那之前的一曲曲風完不同,老夫提舉大晟府識過天下樂曲,竟也不清是何曲調,我大宋何時出得這等不世之樂才?”
“好像是樂天的聲音!”旁邊的陳御史道,與樂天相處了近一年的時間,陳御史如何聽不出樂天的聲音。
周邦彥將目光投向陳御史,道:“你的意思是,這曲子也是樂天所作?”
“晚生猜是的!”陳御史回道。周邦彥與陳御史的伯交陳瓘有些交情,故而二人關系密切些。
周邦彥坐回椅子上,嘆道:“此人當為今日之鬼才,詩詞歌賦不遜老夫絲毫,甚至猶有勝之!”
就在二人話間,舞臺上煙霧突起,引得舞臺下瞬間驚叫聲四起,待那煙霧稍稍散去,只見一頭巨大的傀儡白蛇出現在舞臺之上,在操縱下那巨蛇猙獰蜿蜒游動,不久后又是一陣煙霧之后,只見巨大的傀儡白蛇消失不見,一位一襲白衣的俏佳人出現在觀眾的面前。
蘭姐兒就生的嫵媚,再加上妝容與背景道具,欲發顯得飄然若仙,一經出場便引得滿堂喝彩。
篷船借傘,白娘子盜靈芝仙草,水漫金山,斷橋,雷峰塔,許仙之子仕林祭塔,法海遂遁身蟹腹以逃死等情節被一幕幕的演繹了出來。
“彩!”
一出《白蛇傳》足足演了兩個時辰,當臨近謝幕的那一刻,周邦彥立起身來喝了聲彩,舞臺下更是彩聲一片。
從己時演繹到了臨近酉時,兩幕戲劇足足演繹了三個時辰,一眾觀眾們口中“彩”聲不斷,掌聲更是雷動。在一眾觀眾的彩聲中,戲臺上的演員們個不得不再三謝場后才陷隱入到了后臺,人群中議論聲不斷,不舍的逐漸離開。
兩場戲樂天搭配的很有特點,一幕喜劇,一幕悲劇,喜悲結合既讓人心中欣喜又讓人嗟嘆,所幸國人哲學是含蓄優雅,眾人皆是忍著內心的激蕩,自持身份的漫步離開瓦肆。
“樂賢弟,這與你寫的那詞話《白蛇傳》有些不大相同啊!”戲散后,同舍生員解昌借著尋到樂天的由頭到了后臺,問道。
“有何不同?”樂天只是一笑,有些狡黠的道:“忘了與你們,市面上的《白蛇傳》我只寫了上半部,下半部要過幾日才會刊印出來!”
解昌尋找樂天是假,想要一窺后臺諸多娘子的真容是真,只是被守在后臺的尺七帶人轟了出來,借口是后臺重地閑人免進。
瓦肆里演繹的《白蛇傳》,與樂天在外面集市上出版的《白蛇傳》有著極大的不同,書冊中的白蛇傳,樂天只寫到白娘子被鎮
壓于雷鋒塔之下,這是樂天為了戲劇著想而特意為之,眼下這兩幕戲劇演出得到了極大的成功,自然會將那下半療刊印出來。
隨后周邦彥想要尋找樂天探討樂曲上的事情,卻無論如何也尋不到樂天的蹤跡,只因樂天此時被李師師喚了去,要求樂天快些將那馬嵬坡寫出來。
宋代的娛樂生活當然不錯,瓦肆間的唱、嘌呤、雜劇、相捕、傀儡偶戲皆是令人眼花繚亂,然而當遇到若干年后才有的戲劇詞話,立時間顯的招架無力。
許多百姓雖進不了場,只好坐在劇場外聽劇場內的動靜,雖聽不大真切里邊的臺詞,但那一浪高過一浪的叫好聲,卻更加點燃人們心中的觀看欲
望,己至于第二日一天早,便有人排在劇院前等著買票。
票價是分三六九等的,周圍是一眾雅間專門留給上賓,前后排的門標價格也是有著明顯的差異。
自從第一場公演開始后,場場演出都是爆滿,依舊還有些人是買不到票的,更有些人做起了倒習倒賣的黃牛生意。
僅僅是七天的時間,汴梁內城外城街談巷議間盡能聽到有人哼起了《梁祝》與《白蛇傳》中的曲段,那場場爆滿的觀眾中,充斥著雜劇、嘌唱等藝人的身影,這些人都是來偷偷取經的。
一天兩場演出,每人每天上場劃成兩個時辰。僅僅七天的時間,蘭姐兒、綠濃、沈蟬兒等一眾女伎俱是紅了,隱隱間有問鼎京城花魁之勢。在后臺一眾女伎齊齊向樂天拜謝,自此后再也不需強顏歡笑看人臉色的討生活,便是日后韶華易去,也不必去過那等苦凄日子。
輕輕扶起一眾女伎,樂天臉上雖有著笑意,心底卻是另一番滋味。九年后,在那個神棍郭京的騙局下,金兵攻破汴梁城,又是一番何等凄慘的景像,這些嬌美的娘子們能避開那場禍事么?
沒有人知道樂天在想什么,一眾女伎臉上盡是茫然模樣,只是看著樂天扶起眾人后一個人離去,更不明白樂天為何郁郁寡歡起來。
兩幕戲劇紅了,辟雍內的一眾士子中了進士的自然歡喜,沒有高中的也因為這兩幕戲劇,而將煩惱拋諸于腦后。
限于這個年代的傳音設置限制,保康門瓦肆內的劇場最多只能容納三百人,便是強行加座,最多也就能容納四百人。這使得很多人買不到門票。更使得不少人來尋樂天,要求只有一個那就是要買票。莫是辟雍內的生員,便是太學內的一眾官員也是來到樂天這里討要門票。
君子恥于言利,樂天自然不好意思向這些人要錢,但又不可能不要錢。租瓦肆場地、置辦道具服裝俱是要錢的,樂家班演員與雜伇們也俱是要發放薪水的。
只不過,眼下辟雍又開始忙碌起來。
春闈放榜己經有些時日了,太學內考取進士的生員激動的心情也恢復了原有的平靜,趙官家最近幾日就賜貢士聞喜宴于辟雍舉行,到時趙官家與滿朝文武依慣制臨幸辟雍,負責主管太學、國子監與辟雍內一眾官員開始忙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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