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時空,樂天起初只是想躲開亂世,尋尋常常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只是自從政和七年那個清明節的晚上,在庵里意外
遇到了拐賣人口的尼姑,而后做起了吏,直到官職一步步的升高,樂天開始直面北宋這個朝代的一眾高層們,注意著每個人的舉動。
早在樂天還是六品中書舍人的時候,那時便將王黼看成了未來潛在的敵人,而梁師成是王黼的靠山,正所謂動一發而牽身,觸動王黼必然會牽動梁師成,所以樂天對梁師成與王黼都是下過一番功夫研究的。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樂天會仔細回想前世曾經讀過的書,回憶著不止是梁師成、王黼,還有童貫、蔡京、楊戩等人做過什么事,后世人又給過什么評價,曾經如何的一手摭天,如何的被天下人痛恨,因為樂天清楚,自己遲早要與這兩個人翻臉的,未雨綢繆真的很重要。
《清稗類鈔》曾記錄了晚清開明官僚郭嵩燾的一則史論,北宋是皇帝與奸臣共天下,此話一點也不為過,在北宋這個朝代奸臣不是一個個的出,而是一窩窩的出,所以樂天有一種孤軍奮戰的感覺。
在樂天的印像里,童貫、蔡京、梁師成還有王黼都是壞人,是奸人,是謀算高深的老狐貍,這種印像己經被前世無數影視作品給定型,雖然樂天不認為這四人是如同游戲里終極紫色BOOS級別的惡人,但至少也是綠色級別的。
開罪楊戩是樂天早有準備,畢竟京東河北諸路百姓己經開始造反,只要自己稍加布局就可以廢去公田所;反對王黼重置應奉局,絕不是樂天為東南百姓著想,而是想讓自己與梁師成、王黼劃開界限。
當然,樂天也承認,在自己一系列舉動中,也有著刷聲望的成份。
只是樂天萬萬沒想到,宇文虛中竟一開口便王黼是個蠢人,這就讓自己感到很沒有面子。
從做官起,樂天各種相當于白色、黃色、綠色怪物級別的官員打了不少,甚至可以將日后可以晉階為綠色BOOS的李邦彥干掉,樂天覺得自己政斗的經驗很豐富了,但宇文虛中這話讓樂天感覺到了諷刺,自己對王黼提防著,言外之意是自己比蠢人還不如么?
干笑了數聲,樂天看待宇文虛中的目光變的有些不大友善了,同樣坐在宇文虛中對面的陳凌元也是一臉驚訝的看著宇文虛中。
若不是樂天現下根基尚淺,在朝中沒什么盟友,樂天才忍住沒將宇文虛中一腳踢出家門,當然樂天也不介意,如果宇文虛再這樣沒高沒低沒深沒淺,自己會喊來楊志將他打將出去。
“宇中大人王黼是蠢人,不是據何所論?”忍住心中如波浪起伏般的將宇文虛中扔出去的沖動,樂天很是不友好的拱手了拱手。
宇文虛中在理清自己的思路,并沒有在意樂天那不善的眼神,頓了頓道:“侯爺,依下官來看王黼之所以有今日之高位,不在于其自身有多老謀深算,也不在于其政績有何突出之處,只在于其懂重借勢與投機取巧!”
“宇文大人所不錯,王黼依何居中何相而起,后依附蔡京助蔡京再度為相而官居御史中丞,后又背蔡京而依附梁師成,直至諂媚天子得寵而居相位!”陳凌元對王黼起家史一清二楚。
宇文虛中接著道:“所以下官以為王黼所依仗的一是梁師成,二是天子的寵信,除此外王黼在朝中無甚人脈,對國事政務的見識也更是荒唐幼稚,侯爺覺得自去歲冬日王黼居相位后,施政如何?”
不想廢話,樂天甚至有些敷衍:“去歲侯在西北軍中忙于平滅夏國,今歲回汴都未久便棄官歸家,所知甚少!”
終于感覺到樂天的話音有些不耐,宇文虛中忙話入正題:“依下官所見,自蔡京致仕,王黼位居宰輔后,表面順應人心,一反蔡京所為,罷方田,毀辟雍、醫、算學,合并修會要、六典各機構,裁汰冗官,對遠郡使、橫班官的俸祿減半,茶鹽鈔法不再比較,對富戶的科抑一律蠲除,表面上看是順應人心,然在下官眼中看來,實則是舊黨對新黨的一次清算。
蔡京原為新黨后為舊黨,雖然在兩
黨間搖擺反復不定,但自從得當今陛下信任后,所做所為皆為新黨之舉,而王黼諂附梁師成上位,梁師成嘗自稱是舊黨蘇子瞻后人,所以下官以為王黼所為除討好梁師成之外,也是對舊黨的獻媚之舉,甚至可以將王黼當政,看成是舊黨與新黨之間斗爭的一次勝利。”
略做思慮,樂天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認為宇文虛中的分析是有些理由的,徽宗朝以來自從蔡京為相后不余余力的打擊如張商英、李恪非等舊黨成員,使得舊黨失勢,此次王黼上位可以看做是舊黨勢力的一次反撲成功。
后來王黼下野,蔡京在朱勔的扶持上四度再居相位,嚴禁傳播司馬光與蘇軾的書籍文章,可以是新黨再一次占據上風,發起對舊黨的清算。
隨后樂天又道:“宇文大人見解深入中肯,不過宇文大人卻沒有到正題,依你的意思,王黼只是個資質平常之人,又怎看出他的愚蠢?”
“之所以王黼愚蠢,且聽下官慢慢道來。”宇文虛中一笑,繼續道:“王黼罷方田,實損農戶之利;毀辟雍、醫、算學是損士子之利;裁汰冗官,對遠郡使、橫班官的俸祿減半,是損官吏之利;鹽茶鈔法損國之根基,雖舊制中弊端不一而足,亦不該一律蠲除。
如此來,農戶、士子、官吏利益皆被其所觸犯,而此三等人皆為國之根基,觸之則亂,王黼仍在不自知中。”
宇文虛中面容上的譏笑之色發濃重:“內侍楊戩所立公田所強占民田,惹得京東、河北諸路民變,如今王黼再重置應奉局,必然加大對東南江浙的大肆索取,使江南百姓苦不堪言,使江南己有民變之憂。
試想如今朝野人心惶惶,官員自危,農戶、士子怨氣沖天,百姓被勒索,王黼看似風光無限,然而這般風光日子他能有得幾年,待天下人忍無可忍之際,他王黼的宰相也便做到頭了。”
雖然面無表情,樂天但不得不佩服宇文虛中的眼光,宇文虛中將大宋的弊處分析的一清二楚,甚至連不久后將要爆發的矛盾也是看的一清二楚。
樂天嘆了一聲,口中言道:“怕是到那時樂某早己被貶謫邊遠貧苦之地,命大些能看到那一日,若是時運不濟,怕是成為一堆塋中枯骨!”
宋代皇帝雖有不以言論罪,不殺讀書人祖訓,但卻沒有不坑讀書人的祖訓,官員之間的傾軋報復亦是如此,不殺你將你貶謫流放到偏僻苦寒荒涼之地,凍死、餓死、病死等一系列花樣死法等著文官,特別是當時尚未來開發的閩、瓊崖等地,簡直就是當時的生命禁區。
頓了頓,宇文虛中接著言道:“勿庸質疑,侯爺在垂拱殿不止開罪了楊戩與得罪了王黼,這些人對侯爺心懷恨意,讓侯爺任大理寺卿是為了報復侯爺,有意整治侯爺,然王黼等人卻以為勝券在握而得意忘形,卻忘了大理寺卿的職責所在,反而容易被侯爺利用從而反制。”
聞言,陳凌元覺得不可思議:“三品的大理寺卿如何反制一品宰輔?”
宇文虛中笑道:“自去歲王黼居相,行事漸漸無所忌憚,只要有人發告,王黼必被侯爺所制!”
宇文虛中的話令樂天漸漸的抓住了頭緒,思慮了半響后心中豁然開朗,點了點頭:“不錯,王黼之惡行,著實能為侯所制!”
樂天與宇文虛中相視而笑。
“何意?”聽二人的沒頭沒尾,又見樂天與宇文虛臉上盡是笑意,陳凌元發不解起來。
宇文虛中接碰上言道:“門下侍郎許將一家數十口,被王黼趕出德昭坊的宅子,此為其罪一也;誘
惑并搶奪徽猷閣待制鄧之綱的妾,反而給鄧之綱加罪流放到嶺南,此為其罪二也;奪家、奪妾之仇不共戴天,門下侍郎許將與鄧之綱豈能干休……”
到這里,宇文虛中將目光投向樂天。
華夏從古代到現代,涉及的案子大多都是民不告官不究,無論是門下侍郎許將還是徽猷閣待制鄧之綱,都不咽不下這口氣,只要樂天稍加鼓勁,便會告御狀。
樂天會意:“此案牽涉國之宰輔,只能由大理寺來接了!”
不愧是未來的南宋間諜高手與金人的輔政之臣,雖舉動功虧一籄,但論起權謀,宇文虛中比起樂天不遑多讓。
有了宇文虛中的建議,樂天心中豁然開朗,坑人的計劃不知不覺在心中漸漸成了形,嘴角上露出一抹怪異的笑容。
這樣的笑容落在陳凌元眼中,陳凌元眼皮跳了兩下,樂天這樣的笑容陳凌元是見過的,記得當初在平輿做和縣的時候,每當樂天肚子里冒壞水時就是這副模樣。
嗯,宇文虛中足智多謀,陳凌元雖然為官一般,但仗在其伯父陳瓘的名望交游廣闊,這兩個人必須拉攏。
思慮間,樂天的表情發變的平易近人起來:“宇文大人,此時我樂天身處逆境,你我今日之交好比莫逆,侯日后還靠你多多幫襯,私下里了當親密如一家人,宇文大人家中妻若在汴都,常來我府上走動,宇文大人莫要見外才是……”
“虛中愿為侯爺驅使!”今日宇文虛中投靠之意明顯,樂天拉攏之意亦是再明顯不過,二人可謂一拍即合。
隨即樂天一張笑瞇
瞇的臉迎向陳凌元:“陳大人,你我也是表親郎舅關系,日后陳大人也常來府上多加走動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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