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非產(chǎn)馬之地,沒有戰(zhàn)馬,義軍手中又缺少合手的武器,自是落于下風(fēng)。憑借著馬匹與裝備上的優(yōu)勢,官軍殺的那叫一個痛快,可是生吃黃瓜活劈蛤蟆。
正在打的痛快之時,忽聽得后面?zhèn)鱽眸Q金收兵,雖心中有所不舍,但一眾禁軍騎兵們還是撥轉(zhuǎn)馬頭向回行去。
前后左右四軍禁軍將領(lǐng)紛紛來到中軍,特別是幾個馬軍指揮使神色間還有些不甘。
“侯爺,為何半道鳴金收兵?”
“侯爺,這一戰(zhàn)只要沖殺下去,定可剿滅此路半數(shù)亂賊?”
兩個率領(lǐng)騎兵的馬軍指揮使來到帥旗樂天面前,施禮道。兩個人的身上的鎧甲與胯
下的戰(zhàn)馬,濺滿了血液,此刻被凍成了紅色的冰溜,到了人的近前,血腥氣味更加濃重。
沒有回答二人的問話,樂天反問道:“帥問汝等,我們這支隊伍有多少人?”
不知樂天為何要這般發(fā)問,馬軍指揮使鄧綱回道:“實數(shù)五萬五千人,號稱十萬。”
看了眼鄧綱,樂天的目光隨之緩緩掃過一干將領(lǐng),再次問道:“帥再問你,方臘于青溪起事至今不過三月,麾下又有多少人馬?”
這一次,樂天發(fā)問,沒有人回答了。
“既然都不,那侯告訴汝等,那方臘自青溪起事至今,在短短三月之內(nèi)麾下士卒己超百軍!”看所有人不話,樂天提高了嗓音,又眼瞪著一眾人道:“樂某問你們,這一百萬人就是任由你們來殺,你們下的了手么,殺的完么?”
一眾武將們不語,心中更是清楚的很,如果逼的急了,方臘麾下的百萬人馬壓來,自己這區(qū)區(qū)五萬人還真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頓了頓,樂天接著道:“方才眾位也都看到了,這些亂賊沒有幾人穿的是軍衣鎧甲,手里拿的沒有幾件是像樣的兵器,諸位能取勝不是因為諸位是有多厲害,是因為對手是一群農(nóng)民,是不堪朱勔與花石綱壓迫的農(nóng)民。
殺了這一百萬農(nóng)民只剩下一堆老弱婦孺,這江南的地由誰來種,這江南的稅賦由誰來交?我等便是屠盡這百萬亂軍,大宋的百姓又如何看待我等官軍?我等難道真的打了勝仗?”
一番話出口,麾下一干將領(lǐng)不由的低頭沉思,顯然樂天的句句在理。若不是公田所,京東、京西、河北怎會生亂,鍘了楊戩諸路亂匪皆平,便是連京東聲勢最大的宋江也歸順了朝廷;朱勔以花石綱為借口壓迫東南百姓而引發(fā)兩浙之亂,又何嘗不是公田所之亂的翻版。
一眾將領(lǐng)被樂天的心悅誠服,忙拱手道:“卑職謹(jǐn)遵侯爺之命。”
因為《水滸》的緣由,宋江被扣上了一頂忠義的帽子,為了彰顯宋江所以方臘被扣上了一頂暗黑的帽子,使的后世百姓對方臘并不大感冒,但無論是宋江還是方臘,到了二十世紀(jì)中頁,都是被視為反抗壓迫的典型。
所以樂天知道,自己率軍平方臘,在后世的史書中免不了要遭受到后世史學(xué)家們批判的。
依自己前世的話來,在后世自己就是典型的封建王朝的狗腿子,地主階級的忠實打手,無產(chǎn)階級勞動人民的專政的對像,放在后世天朝建國初期,自己這種人吃了槍子且不,死后也是被各種教材定為批斗的典型而大加口誅筆伐。
甚至樂天還在想,如果時空也會前世那個時空一樣發(fā)生過什么文
革,會不會連自己的墳也給刨了。
……
“下官秀州知州胡純厚見過樂侯爺!”
“末將秀州都指揮使王子武見守樂侯爺!”
親眼看到朝廷大軍將亂匪打的落花流水,這兩位秀州守將不由激動的熱淚盈眶,更是急忙出來迎接樂天等人。
樂天很隨意:“二位大人不要多禮。”
略做寒暄,胡知州與王了武二人將樂天迎進(jìn)秀州城。
秀州州衙,胡知州再次向樂天致謝:“亂賊四面圍城,我等孤軍無援,若不是侯爺來的及時,秀州城再過幾日便會斷了糧草,到時免不得落入亂賊手中,我等突圍無望也免不了落得于杭州城中官員一樣的下場!”
“這是侯份內(nèi)之事!”樂天不置可否,問道:“城中情況現(xiàn)下如何?”
胡知州忙回道:“聞賊首方臘起事,少納稅糧,城中百姓蠢蠢欲動,己聚眾起事數(shù)起,若不是下官與王指揮使早有查覺,城中百姓己然鬧將起來,到時里應(yīng)外合,秀州城定然陷于賊手。”
“你二人做的不錯,侯上疏時會明言的!”樂天點頭。
胡知州與王子武二人忙道:“多謝侯爺!”
樂天接著言道:“陛下己罷去應(yīng)俸局廢去花石綱,更罷免了朱勔的官職,胡大人可張榜城中,百姓必可平矣。”
“陛下圣明!”
胡知州與王子武齊齊拜道,二人心中又如何不知東南百姓造反的緣由,而且二人也是深受花石綱之?dāng)_,胡知州便是身為朝廷命官也免不了要受應(yīng)奉局的盤剝與喝使,王子武身為武將,與麾下士卒也免不了被應(yīng)俸局征調(diào),充作勞伇使用。
花石綱豈止是侵?jǐn)_百姓,連官軍也是一并侵?jǐn)_,只不過官軍為朝廷鷹犬,又怎能生亂。
“侯你的吩咐,下官這便去辦!”胡知州忙道,隨即又問:“不知侯爺何時與亂匪決戰(zhàn),下官也好為侯爺做好相應(yīng)的一干準(zhǔn)備。”
“就在近日!”樂天點頭道。
“宋江!”隨即樂天喚道。
“末將在!”宋江出列。
樂天吩咐道:“選擅射者一百人,投箭書與亂軍大營,告誡亂軍,朝廷派五十萬大軍圍剿亂軍,平亂只在早晚,箭書上再附上當(dāng)今天子頒下的旨意,罷去應(yīng)俸局廢去花石綱,更罷免了朱勔的官職以順民心;對于放下武器歸順者,朝廷定既往不咎,若仍愚昧附逆者,與反賊一條路走到黑的,將被誅除九族……”
得了樂天吩咐,宋江忙道:“末將遵命。”
完,宋江便要離去。
“等等!”樂天喚住宋江,又加了一句:“箭書上再附上懸賞,有活捉或殺掉方七佛者,賞萬金。”
“末將遵命!”宋江又應(yīng)了一聲,忙出去按吩咐辦事。
樂天顯然認(rèn)為,眼下以攻心為上,能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才為上策。
……
入夜,秀州城北門數(shù)里外,黑暗中數(shù)千人在打掃著戰(zhàn)場,挖好的土坑中,排列著一具具早己僵硬且被剝的赤祼祼的尸體,隨后這些赤祼的尸體被這此人用土掩埋起來。
與此同時,一個個身上披著麻衣斗蓬的人正圍著一堆篝火,嘴里時不時的吐出一串怪異如同咒語一樣念詞,同時還手舞足蹈的做著怪異的動作。
暗夜中,守在秀州城上的守軍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著這一幕,立時上報與樂天,黑夜中不知虛實,樂天沒有下達(dá)出城進(jìn)攻的命令。
把守秀州城與亂軍交過手的老兵知道,城外那些披著麻衣斗蓬的人都是摩尼教的教眾,正在為死去的教眾按著教規(guī)舉行葬禮。摩尼教主張來去空空,故而按照摩尼教教義下葬時定要赤身祼體,以示來去空空了無牽掛。
義軍大帳內(nèi),閃爍的燭火飛快的跳躍著,在忽明忽暗的燭光下,一張臉龐上的怒容也隨著一明一暗,令人感到畏懼非常,而護(hù)在那人身邊的人更是一副心謹(jǐn)慎的模樣。
看著那些死去的兄弟,方七佛冷著一張臉,面上的顏色更加的憤怒。
與朝廷援軍首戰(zhàn),而且是在左右夾擊偷襲之下,被官軍打的落花流水不,更丟下了數(shù)千兄弟的性命。
自起事以來,從未有過如此大敗,更被方七佛視為生平大恥,但當(dāng)想起今日朝步兵之凌厲,騎兵之迅猛,方七佛憤怒的面孔上更是現(xiàn)出了驚色。
朝廷禁軍的裝備實在是太好了,而且一看就是訓(xùn)練有素,這讓只知道使用里應(yīng)外合與偷襲之計來打仗的方七佛長了見識,原來仗還可以這么打,利用裝備的優(yōu)勢吊打?qū)κ帧?br />
眼下麾下軍中,能湊齊兩千副號甲就不錯了,至于朝廷的制式武器有千把件就不錯了,至于馬匹,只有幾位將領(lǐng)有的馬騎,便是再加上運送補給的水牛與驢騾,總共湊出幾百匹就不錯了,這能組建出騎兵么?
方七佛苦笑了起來。
就在方七佛苦笑之際,外面忽有喊殺聲入耳,隨即在一番叫囂后寂然了起來。
方七佛挑眉:“發(fā)生了何事?”
很快有親兵出去打聽,很快那士卒回來稟道:“大帥,一有一支宋軍開了城門跑到我軍營寨前,往營寨里射了許多箭書……”
“拿來與我看!”方七佛操著濃重的青溪口音道。
猶豫了一下,那士卒將宋軍射來的箭書奉到了方七佛的手中,又接著道:“為防宋軍劫營,在營盤外設(shè)了幾處暗樁,方才有喊殺聲是咱們的暗樁捉住了兩個往營寨里射箭書的宋軍弓箭手……”
那士卒一邊話,一邊看著方七佛的面色,只見方七佛面色來猙獰,竟嚇的住了口。
就在這時,副手方常與麾下一眾將領(lǐng)紛紛進(jìn)了帥帳,顯然與方才發(fā)生的事情有關(guān),最先進(jìn)來的方常問道:“七叔,您看了官軍射來的箭書了么?”
“看了!”方七佛面色恢復(fù)正常,口中笑道:“直至今日我才知道,我方七佛脖子上的這顆腦袋竟然這么值錢,早知道在青溪的時候就不造反了,讓家里將我這顆人頭割下來,就能買下萬畝田地,整個方家宗族僅憑收租子,日子便過的有滋有味。”
聞言,方常立時笑了起來。
便是麾下一眾士卒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然而笑聲很快停下來,所有人都看到方七佛那一張上己然有殺氣出現(xiàn)。
看到方七佛這般模樣,知道方七佛脾氣的人都知道方七佛要殺人了。
果不其然,方七佛森然的開了口:“傳帥的命令,將俘獲的那兩個射箭書的官兵開膛剖腹,趁還沒斷氣掛將起來再點了天燈!”
“是!”麾下干卒忙應(yīng)道。
在麾下士卒應(yīng)是的同時,方七佛又言道:“行刑時,一定要做給宋軍官兵們看,我就不信這些宋軍們不怕死?”
起事三月以來,根據(jù)方七佛以往打仗時的經(jīng)驗與認(rèn)知,朝廷的這些官軍都是膽怕事之人,今日當(dāng)著宋軍的面將這兩個官兵開膛破腹,再點了天燈,一定會讓官軍心中生懼,不敢再與自己交戰(zhàn)。
對于俘獲的官吏兵丁,方臘與麾下將領(lǐng)士卒,素來都是這么處置的,今日早間義軍吃了樂天那么大的一個虧,方七佛等人又怎么能不泄下心中對官軍的憤恨。
將手中的箭書拍在了案上,方七佛看著麾下一眾將領(lǐng)問道:“方常,這箭書上趙佶那皇帝老兒,罷了花石綱撤了應(yīng)俸局,更免了那朱勔的官職,你等認(rèn)為這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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