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的夜,海浪聲陣陣,海上的風拂在人的身上,己經有幾分冰冷刺骨的味道。
“千金子之坐不垂堂!侯爺,下次您可不能再以身犯險了!”
船艙內,呂將看著樂天有幾分后怕的道。
“侯如何不知愛惜自己的生命,只要那呂師囊沒有心生反意,侯便是安的!”樂天微笑,接著問道:“這么晚了呂學兄不睡,不知尋侯有何事?”
呂將從袖中摸出一書來,雙手奉于樂天近前,道:“在下以前在太學讀書時,無意間淘弄了書,讀過之后其間事情多有不解之處,甚至感覺其為偽作,侯爺博學多才,想來一看便可知其真偽!”
聞言,樂天苦笑不己,自己肚子里四書五經那點學問憑死記硬背陳凌元給的那些筆記,如今早己忘的精光,那些經義學問真的是一點也沒有了,呂將可是在辟雍讀了幾年太學的正經太學生,要做四書五經的學問,呂將當自己的老師綽綽有余。
但話回來,呂將只是一個被黜落的太學生,而自己是堂堂的進士,雖是開了掛得來的進士,那也是經過當今天子當場校考的。為此樂天不得不拿捏著架式做作一副深不可測的架勢,接過呂將遞給自己的書翻看一番。
但在看了幾頁之后,樂天立是驚的目瞪口呆,投向呂將的目光中盡是驚愕詫異。
而此刻的呂將也在盯著樂天,一臉的笑意。
“先生從何處得來此書的?”樂天驚道。
沒有回答樂天的問題,呂將只是笑道:“侯爺且先看看此書的名字!”
“竹書記年!”合上書,樂天看著封面讀道,隨即驚道:“此書……”
“侯爺是不是覺的此書所言皆是大逆不道,有違孔圣人著之《春秋》,是為偽書?”不等樂天完,呂將反問道。
樂天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這名為《竹書記年》的書上所載的內容與孔子的《春秋》明顯不同,甚至可以看成是黑華夏古歷的文章,但凡一個接受正統儒家教育之人皆無法接受這竹書記年上所載的內容。
“這書中盡是一派胡言亂語!”樂天哼道,又道:“上古書中載云,堯舜禹實行禪讓制,堯將帝位讓給舜,舜又把帝位讓給禹,他們都是非常賢明的君王。可這《竹書記年》中是如何的,‘昔堯德衰,為舜所囚也。’‘舜囚堯于平陽,取之帝位。’‘舜囚堯,復偃塞丹朱,使不與父相見也。’簡直就是荒唐!”
不怪乎樂天看了這《竹書紀年》會吃驚生氣,便是后世人看了也會大吃一驚,方才樂天所的內容,翻譯成后世的話就是:舜把堯囚禁起來,奪了他的帝位,并且阻止堯的兒子丹朱來見父親。
這哪是禪讓?簡直是赤
裸裸的宮廷斗爭!
莫是古代的讀書人,便是后世人心中也會生出“難倒我們被書騙了幾千年?”的感覺,論誰都接受不了。
在儒家學里,堯舜禹都是被推崇的上古賢君,“禪讓”也符合儒家對美好道德的宣揚,所以儒家父子們對那個“禪讓”的美好年代一直念念不忘。并且一直告誡我們:人類來是善良和高尚的,只是后來才墮落了,所以我們要盡量恢復過去的那些高尚的道德。
而《竹書記年》里面卻:根沒有“禪讓”這么回事,也沒有什么原始社會的黃金時代,世界來就是黑暗的。
不過呂將對樂天的表現,一點也不驚訝,待樂天完之后,呂將才接著道:“侯爺不妨接著看下去,后面還有好多以往圣賢書中不曾記載過的內容!”
“這書中內容太多荒謬,侯是讀不下去了!”樂天搖頭道,話的時候將手中的書交與呂將。
做為穿者,樂天早就看過無數被篡改過的文章,對這樣的內容早就見怪不怪了,不過心中卻在猜測,呂將將這書交給自己看是什么意思,這《竹書紀年》在后世自己倒是聽過名字,只是沒有讀過。
呂將繼續道:“儒家史書記載:湯死后,其子太甲繼位,然太甲昏庸,不好好治理國家,伊尹就把他關起來,讓其反省,太甲改過自新后,伊尹又重新結匯太甲,讓他繼續當帝王。然在《竹書紀年》中卻這樣記載:‘伊尹放太甲于桐,乃自立。’‘七年,王潛出自桐,殺伊尹。’”
這話翻譯成后世的意思是,商湯死后,協助湯建立商朝的重臣伊尹,把湯的兒子太甲流放到桐這個地方,自立為帝;后來太甲從桐偷跑出來,殺了伊尹,奪回了帝位。
在儒家的史書里,伊尹一直是賢臣的典范。而《竹書紀年》中卻,伊尹是個謀權篡位的奸臣,最后不得善終。千古良臣形象瞬間毀于一旦。顯然《竹書紀年》中的記載完顛覆了儒家的歷史觀,它讓我們認識到了黑暗的上古歷史。
不知呂將將這書拿來給自己看是什么意思,樂天只好道:“好有趣的黑歷史,呂學兄是從哪里得來這么有趣的書,尋常看看當做娛樂也便罷了,莫要被官府看到,弄不好可是要定罪的!”
“侯爺笑了!”呂將搖頭道:“這《竹書紀年》可非是在下一人所有,此書早己在汴都傳來了,甚至在晉時,就己傳揚天下了!”
“喁?”樂天好奇,“愿聞其詳!”
呂將繼續道:“這《竹書紀年》雖朝出的偽書,而是出自于晉代,據傳晉武帝時有喚不準(音否標)之盜墓者四處挖掘古代陵墓。一日,不準尋到一處規模宏大的古墓,走進去后,沒有找金銀財寶,映入眼簾的卻是無數用繩子穿起的竹簡。
此賊以竹簡燃火尋墓,不料為百姓發現報官,官軍抓了不準,并帶走了部竹簡,待運到洛陽之后,有學者識之字識為周時晉國文字,知載為周時魏國官史,以為無價之寶,晉武帝聞之命舉朝大儒研之,最后中將其譯出《竹書紀年》十三篇,也便是在下送與侯爺手中的這書!”
樂天笑道:“呂學兄此是為真的,為何不見于世間流傳?”
事實上樂天心中也有著同樣的疑惑,若這書上所載的是真的,后世的史學家們豈不早將其當做正史,便是教課書中的歷史也早就改了。
呂將繼續道:“侯爺想來知道,秦始皇焚書坑儒,將周時各國史書付之一炬,楚漢相爭中,秦國史書也被項羽一把火燒個干凈,之后儒家史書《春秋》、《左傳》、《國語》還有《呂氏春秋》在儒生們的努力下得以恢復,秦朝以前的歷史記錄才勉強保留。
甚至連司馬遷修《史記》亦是參照這些書籍,但侯爺莫要忘了一點,這幾書皆非官修史書,故而不能算做正史,如此來《史記》所載亦有可疑。”
樂天不由點了點頭,呂將的沒錯,司馬遷修者記,先秦之前的官方史書皆被焚之一空,史記有所謬誤亦在情理之中。
呂將接著道;“《竹書紀年》所載為魏國的官方史書,后韓趙魏三家分晉,魏國是由晉國分
裂出來的,其中也記載了晉國的史書。周時晉國最大的國家,處在各國的中心位置,春秋時期的歷史有九成以上是圍繞晉國展開,故而可以認為在各諸侯國史書中,只有晉國的史書最權威和面。而《竹書紀年》就是晉國和魏國正史的合訂,所以,這部史書一經問世就引起了巨大轟動。”
“想來此書一出,其間所載內容顛覆了人們對以往歷史的認知,天下嘩然罷?”
“正如侯爺所!”呂將笑著點了點頭:“先秦歷史,《竹書紀事》與《春秋》、《史記》所載大部分內容相同,也有一些關鍵地方,他們的記載卻背道而馳。”
樂天正色道:“呂學兄的意思是,若《竹書記事》所載屬實,那我等一直以來所知的歷史皆是被儒家美化過的?”
沒有回答樂天話,呂將只是道:“韓非子《疑》中有云:‘舜逼堯,禹逼舜,湯放桀,武王伐紂,此四王者,人臣弒其君也。’”
樂天聞言一驚,韓非子的《疑》自己還真沒讀過,但其間所言與《竹書記事》一般,那孔子所著的《春秋》就真的有問題了。
呂將繼續道:“《竹書紀年》所載為三皇五帝至先秦史書,而孔夫子是春秋末期之人,孔夫子修《春秋》應查閱諸多官史,不可能不知曉晉國官史,而孔夫子卻對這些歷史只字未提,一直宣揚堯舜禹的禪讓制以及仁德的一面。這就意味著,從孔子作《春秋》開始,儒家就在有意識的篡改歷史!”
默不作者,樂天的思路也在跟著呂將走。
“子曰:‘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呂將誦道,隨即大笑起來:“圣人都了,兒子干了壞事,老子替他隱瞞;老子干了壞事,兒子替他隱瞞。這才是所有人向往的圣賢之世。老夫子為了讓大家保持高尚的道德情操,‘善意’的隱瞞了許多史實;不告訴我等真相,也是為了我等好,也是為了不污穢到我等的赤子心靈!”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樂天搖頭苦笑。
“孔老夫子這句弦外之間就意味深長嘍!”呂將笑道:“《春秋》不可信,那四書五經,可不可靠也就難嘍!”
目光投向呂將,樂天意味深長的道:“今日呂學兄將這《史書紀年》拿與侯,用意不只是要與侯討論真偽這般簡單罷?”
呂將正色道:“當今無道,朝野奸佞橫生,以侯爺之才,大可打出一片江山,還天下一個清平!”
樂天亦是正色道:“樂某最在意的是生意富貴,除此之外,并無他想!”
呂將問道:“侯爺有如陶朱公在世,富可敵國亦不過早晚之事,又保必為奸佞所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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