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首詩是《春江花月夜》。
那么,剛才挑釁男子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了——張若虛!
這人名氣實在是太…太…太大了!
張若虛,初唐詩人,與賀知章、張旭、包融齊名,號稱“吳中四士”。
《春江花月夜》可是被后世譽為“孤篇蓋唐”啊!
崔耕不禁打心底懷疑,自己此次給李云鶯取巧的戲曲,能否贏過《春江花月夜》?
不過崔耕很快便淡定了下來。
因為據他所知,《春江花月夜》這首牛逼轟轟的七言律詩,在李唐三百余年里貌似不怎么對世人的口味,縱觀整個唐朝所有著名的詩集,都沒有收錄這首詩。對此詩的評價,是在明清時期才陡然變高的。
至于現在嘛?嗯,似乎還可一戰!
崔耕穩了穩心神,繼續豎起耳朵傾聽起下面的賽事。
將近二更天的時候,揚州官妓頭牌李云鶯終于閃亮登場,輕展歌喉:“這里是兜率宮,休猜做了離恨天……”
曲兒一出,低下看臺和江心島四周頓時陷入一片嗡嗡議論之聲。
揚州的百姓們自然知道“俗曲”是什么玩意兒。
“李云鶯咋開始唱俗曲了,這種曲子根上不得臺面啊!”
“可不是嗎?我猜啊,李娘子是覺得自己反正贏不了,隨便唱個俗曲應付一下算逑。到時候輸了,也好有個借口搪塞。唉,真丟咱們揚州的人啊!”
“也不一定啊。誒,你還別,人家這俗曲也唱的挺好聽的!”
“我仔細聽聽……嗯,不錯啊,這里頭咋還有故事呢?別吵吵了,我要看看這張生跟鶯鶯到底怎么著了。”
……
……
百姓們先是一陣喧嘩,接著,逐漸安靜了下來。
直到半個時辰之后,李云鶯和幾個妓子才把這首改良版的《鶯鶯傳》唱完。
“女子拜謝諸位官人。”
這句話完,李云鶯就算退場了。
“……”
不僅是江心島上,連四周的百姓們都沒人話。
江水緩緩,鴉雀無聲!
崔耕其實心里也是一陣打鼓,暗忖,好不好,這些評審倒是給句話啊?這到底是大受歡迎呢,還是演砸了呢?這默不作聲算怎么回事?
“好!”
良久,才不知是誰發了一聲喊。
有了這人帶頭,江面上頓時熱鬧起來,不僅掌聲如雷,還夾雜著人們的聲聲大叫。
“好啊!”
“李云鶯好樣的!”
“李娘子做花魁當之無愧1”
“肖鶯鶯當屬頭名。”——這話的估計還沒從剛才《鶯鶯傳》的劇情中回過神兒來,直把李云鶯當成了肖鶯鶯。
崔耕見狀好是一陣欣慰,看來是達到了預期的效果。李云鶯就算當不了花魁,榜眼探花什么的也應該沒問題吧?哥們也算沒白出這個主意了。
可正在這時,旁邊陡然傳來了一聲嬌嗤,道:“不好!”
崔耕扭頭一看,正是崔秀芳!
他道:“秀芳,你擱這兒添什么亂?李云鶯可是咱們揚州的頭牌,她若是得了這花魁也是給咱們揚州掙了臉,不是?”
“什么跟什么啊?”崔秀芳焦急地往旁邊一指,道:“你看!”
“啊?”
崔耕這才發現,船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破了一個大洞,江水正快速涌入,眨眼間就沒過腳面了。
此時船上的幾個船工也發現形勢不妙,發了一聲喊,躍入了曲江。
倏忽間,船上只剩下了崔耕和崔秀芳。
崔秀芳銀牙緊咬,恨聲道:“一定是麗競門干的,這幫畜生當初不僅殺了我的……哼,現在又想害你性命。這麗競門一日不除,咱們是永無寧日。”
“得得得,姑奶奶,咱先琢磨是誰干的!”
崔耕看著船中咕嚕咕嚕冒著江水,急道:“我可不會游泳,你會水不?”
“妾身當然……也不會。”
“那可怎么辦?”
眼看著水已沒過腿,船隨時有傾覆之憂,崔耕道:“聽人,要是跟船一塊沉,會被沉船的漩渦卷到水底,絕無生還之理。要不咱們還是跳船吧?周圍的船很多,應該有人救咱們。”
“好!”
崔秀芳干凈利落地答應一聲,縱身一躍,劃出一條優美的弧線,跳入水中,連水花都沒激起幾朵。
崔耕眼睛一閉,也緊隨入水。
他純屬旱鴨子一名,依稀見到幾朵血花閃過,就嗆了幾口水,暈了過去。
……
……
等崔耕再次睜開眼時,見到兩張熟悉的俊臉——崔湜和鄭愔。
“大哥,太好了!你終于醒了!”二人高興地叫道。
崔耕往四下里看了看,道:“我這是在哪?”
“在張刺史的官船上。”
“那誰……”崔耕猛地一拍腦袋,道:“秀芳!秀芳咋樣了?被你們救起來沒有?”
崔湜面露難色,道:“大哥是您身邊的那個女子,沒見著啊。”
鄭愔接話道:“對,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死什么死啊,你會不會話?”
崔湜氣急敗壞地打了鄭愔幾拳,安慰崔耕道:“大哥您放心,崔娘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你聽我……”
他這番話倒也不是然安慰,而是依現有的證據來看,崔秀芳出事兒的可能性不大。
首先,他們落水的時間非常短,半刻鐘不到就被人救了起來。
其次,這里江水的流速很慢,不至于把人沖遠。
還有最關鍵的,現場總共打撈上來了五具尸體,皆是背后中劍而亡。
不用問,這些人就是刺客!
肯定是有人出手救了崔耕和崔秀芳。
崔耕這才稍微放下心來,道:“誰救了我們,有沒有線索?”
“毫無頭緒啊。”崔湜搖搖頭,道:“大都督府的人手都撒出去了,找了兩個時辰,除了那五具刺客的尸體,啥都沒找著。”
崔耕剛才不過是嗆水暈厥,此時也稍稍恢復了體力。
他起身出了船艙,發現遠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差不多天亮了。
盡管崔湜分析崔秀芳出事的可能性不大,但崔耕還是怒火中燒!
要知道,除了當初在泉州府跟人為了公孫幼娘爭風吃醋落水之外,這是他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當時若是崔秀芳發現端倪再晚一點,若是自己被人撈起來再晚一點,若是沒有神秘人相救……任何一點差錯,自己此刻都已經變成了一具尸體。
麗競門,很好!
孟神爽,不能再留了!
想到這里,崔耕迅速轉身,求見張潛。
好好的一個江南花魁大會,出了這么大一個岔子,張潛還真沒睡著。他聽下人通稟,馬上接見了崔耕。
崔耕一入內,便直言道:“張刺史,您上次得明白,下官和孟神爽,誰主動挑釁就砍了誰的腦袋。這次的事兒,您怎么?”
不得不,崔耕這次是真急了,向來話曉得分寸的他,此時的語氣中都隱隱帶有向長官上司質問之意。
不過張潛不覺被人冒犯,慢條斯理問道:“有證據嗎?有證據的話,老夫肯定會遵守諾言。”
“證據?”
崔耕氣道:“我現在上哪兒找證據去?這是一場精心設計的刺殺案,孟神爽怎會留下證據讓人追查?但眼下有這實力又恨不得取下官性命的,除了孟神爽,還能有誰?若他沒動機,大人您自己個兒信嗎?”
“這樣啊,如果沒證據的話……”
張潛目光閃爍,站起身來來回踱步,倒不是怕夢神爽,他著實不想碰來俊臣。
崔耕道:“孟神爽不能再留,這不單單是為了下官自己,也是為大人除去一個隱患!”
張潛陡然轉身,道:“什么隱患?關老夫什么事?”
“呵呵,孟神爽那廝對大人陽奉陰違,從來沒將大人放在眼里。還記得大人到任的夜宴那晚否?他事前曾找過妓子李云鶯……”
崔耕將李云鶯之前跟他所之事逐一道了出來,尤其是孟神爽準備用張潛那個失蹤寵妾的繡帕陷害自己之事,更是細細詳了一番。
啪!
張潛聽完了,猛地一拍幾案,破口怒罵道:“直娘賊,來揚州路上,嫣兒卷著細軟莫名失蹤,老夫還以為……直娘賊,竟然是他們暗中做得手腳?”
崔耕道:“大人若是不信,盡可以將李云鶯找來,與下官當面對質。但有半句不實之處,下官愿領責罰!”
“可惱!”
張潛睚眥欲裂,悲憤道:“老夫原以為是嫣兒背叛了我,才卷了細軟跑路。沒想到,她是被麗競門害了,而且故意布了一個攜款潛逃的假象迷惑老夫!欺人太甚啊!孟神爽,你殺我愛妾,老夫豈能容你?”
張潛身后侍立的一個侍衛低聲提醒道:“刺史大人,是不是再調查一下,尋一些有力的證據?到時,也好對來中丞有個交代。”
“證據?那繡帕不就是證據?”張潛白凈的腦門上青筋隱現,道:“再了,沒證據,老夫殺他孟神爽不得?他算個什么東西!”
隨即,他高聲叫道::“韋湊!”
隨著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響,韋湊頂盔摜甲走了進來,道:“大人,有何吩咐?”
張潛把簽子往下一扔,道:“韋參軍,官命你速帶五百府兵,將孟神爽的如意樓給圍了。”
“卑職領命!”韋湊果斷干脆。
張潛用迸火的雙目盯著韋湊,殺氣凜然地道:“老夫不想讓孟神爽看到明日的太陽,至于該怎么做,你自己掂量吧!”
PS:出差期間,一日一更。回漳之后,若有爆發,牛會另行通知!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