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柬之誠懇道:“《詩經》三百篇,用一句話可以概括,那就是“思無邪”。如果真有能讓人長生不老的神仙,那么秦始皇和漢武帝早就長生不老了;如果佛祖真為人謀利造福,那梁武帝也早就成為千古一帝了。堯舜之所以能夠成為歷代帝王的典范,不過是因為他們努力修治世事罷了。陛下對鄭普思和葉靜這等人尊寵有加,甚至讓他們擔任文教領袖之職,讓天下讀書人怎么看?微臣以為殊為不智!
這幾句話絕對是正理。
實話,李顯的資質在中人以上,也不是不明白鄭普思、葉靜能這等人不靠譜,但是奈何韋后信啊,他也無可奈何。
李顯深吸了一口氣,道:“張愛卿所言甚是,朕這就把鄭普思、葉靜能免去當前職司,發往東京供奉,你以為如何?”
東京就是洛陽,比長安更為繁華。鄭普思、葉靜能雖然權力了,但更容易享受,想必無論他們還是韋后都能接受。
但是,張柬之不接受。
他跪倒在地,接連磕了幾個響頭,道:“微臣這次進諫,并非僅僅是為了鄭普思和葉靜能,主要還是希望陛下改弦更張,將不稱職之人,盡皆斥退。”
“比如呢?”
“比如梁王武三思!”張柬之道:“則天大圣皇帝改唐為周時,將李唐宗室誅殺殆盡;現在多虧上蒼庇佑,陛下又重登帝位,但武氏之人卻沒有受到任何懲處和追究,朝野有識之士無不扼腕嘆息。還請陛下削其官爵,減其俸祿,以慰天下人心!
“姓張的,你少特么的來這這套!”武三思怒道:“神龍政變時,我也有份兒參加,現在更從單字王降為了雙字王,你還想怎么樣?”
黃門侍郎宋義插話道:“怎么樣?現在江山已經姓李,武三思你就應當以侯爵的身份回到自己家里去,怎么還可以擔任相職,干預朝政呢?你難道不知道呂產、呂祿這二人的結局嗎?”
袁恕己跪倒道:“陛下登基以來,頗有所任非人者,還請改弦更張,斥退諸武及其他幸進之徒!待才德俱者身居其位,自有人為則天大圣皇后書寫碑文!”
“還請陛下斥退諸武及其他幸進之徒,待才德俱者身居其位,自有人為則天大圣皇帝書寫碑文!”
……
清流一派紛紛跪倒。
他們這些話還是有道理的,韋后和各公主最近鬧得太不像話。
她們可以用四個字來形榮——既蠢又貪。這些貴婦斂財的唯一方式,就是賣官鬻爵。
不論是屠夫酒肆之徒,還是奴婢之流,只要向這些人送上三百貫錢,就能直接得到由皇帝親筆敕書任命的官位。當然了,多是沒有定額的御史、拾遺之流。
因為這些人是非經正式程序任命的,所以其任命狀是斜封的,要從側門交付中書省辦理,而且它上面所書“敕”字是用墨筆,與中書省黃紙朱筆正封的敕命不一樣,所以被稱為“斜封官”。
不到一年,斜封官已經接近萬人。
這么多人,辦公的地方都擠不下,再加上當時破天荒的有十一位宰相,人們稱御史、拾遺、宰相,為“三無坐處”。
就這樣,兩百萬貫錢左右的賄賂,就把朝廷搞的烏煙整齊,有識之士無不憤恨。
清流派將這些事和清退諸武合在一起提出,先在道德上占了優勢。
另外,清流派趁著今日提出,也是想和李顯做個交易——你聽我們的話,我們就找人給武則天寫碑文。要不然,你找鄭普思、葉靜能寫啊,你找武三思寫。
李顯當然不能這么干。
碑文是對一個人的蓋棺論定的評價,非常重要。可武則天這輩子該怎么評價呢?子不言父過,言母過也不行啊,壞話是不能寫了。那光歌功頌德呢?那就毫無公信力了,還是不妥。所以,這是一項很有難度的技術活兒,一般人根就干不了。
最關鍵的是,寫碑文這種事,你得找名氣大、聲望好的人來寫才行。要不然,為人子者就不是不孝。李顯身為皇帝,還真丟不起這個人。
但是,除了清流派,哪找名氣大、聲望好的人?從理論上來講,李顯必須向清流派妥協。
不過,話又回來了,今日群臣之舉跟逼宮也差不了多少,李顯還真咽不下這口氣。
怎么辦?
李顯往四下里望去,突然眼前一亮,既不屬于清流派,又名氣大、聲望好的人,還真有一個,那就是崔耕崔二郎!
他高興地道:“扶陽王,則天大圣皇后的碑文,不如就以你來寫?”
張柬之當然也早就考慮到了這點兒,道:“扶陽王乃是則天大圣皇后的孫女婿,由他來寫,有失公允,于理不合!”
韋后卻對崔耕懷著強大的信心,道:“二郎,你呢。”
心里話,崔耕是真不想管這破事兒。但是,很顯然,雙方的角力點兒又落在自己的身上了。
表面上看,他是可以表示,自己無能為力,借機和清流表面關系。
但是,那樣的話,清流的目的,就一定能達到?非也!
崔耕可不信,這么多人真能鐵板一塊,團結一致。只要李顯和韋后徐徐圖之,未嘗就沒有變節者,比如現在名望甚好的御史大夫蕭至忠,日后就晚節不保,投靠了韋后嘛。今日平白無故惡了李顯,這真是何苦來哉?再者,歷史上,人家李顯是完美解決了這個問題!
還有最重要的,保護武家血脈的事不能提,崔耕就必須為武則天彌留之際,非得取得自己承諾的事找個借口。而武則天的碑文,就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
崔耕心思電轉,道:“啟稟陛下,其實這碑文么……不用微臣寫,則天大圣皇后,已經安排好了!
“那怎么可能?啊,不,朕的意思是,我怎么不知道?”
“陛下還記不記得,則天大圣皇后禪讓的當日,曾經要微臣單獨進入長生殿?您又記不記得,則天大圣皇后將要大行之時,非要微臣出現?”
“朕當然記得。”
崔耕微微一笑,道:“那就妥了。實不相瞞,在長生殿,則天大圣皇后曾經順嘴提了一句她大行之后的碑文問題。至于在大安宮么,微臣猜想,則天大圣皇后當時已經不能話了,卻還沒來得及交代清楚碑文,才把微臣找來,加以托付!
非常合情合理!
李顯道:“那則天大圣皇后,到底對自己的碑文是怎么安排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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