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守,這紙條,是何人所給?”
“稟大人,此紙條,是裹在一根箭矢上射來,被我軍拾得。方才,在下正率飛鷂子在野外訓練,忽見這箭矢射于我軍陣前,在下打開紙條,見其話語嚴重,故連忙至此,交予大人過目。”王義守急急回答。
李嘯皺眉沉吟了一下,忽地抬頭,眼中精光射出,他大聲喝道:“義守,此事重大,速速帶上飛鷂子,隨我追趕射信之人!”
“是!”
打馬走在返回的官道上,身著普通獵戶裝扮的安和尚,刻意放慢了速度。
與他同行的六人,與他一樣裝束。他們不時偷偷打量一下正低頭沉思而行的安和尚,各人心下皆頗為不滿,卻不敢多什么。
氈皮帽子摭得很低的安和尚,似乎沒有看到他們不滿的眼神,依然沉浸在自已的思緒中。
他突然又想起了往事,心中頓時滿是難言的酸澀。
想當初,自已與那李嘯金州一別,自已投往山東,那李嘯前去錦州,兩人各奔前程而去。沒想到這大半年下來,兩個人的境遇,竟已似天壤之別。
自已萬萬沒想到,這個無名無勢的普通金州鄉(xiāng)下獵戶李嘯,竟憑一已之力,在錦州打韃子打出了名聲,還升為了千戶把總,實在讓自已刮目相看。
現(xiàn)在李嘯南撤至山東,竟又有這般財力,建得偌大一個赤鳳堡。想當初自已大言炎炎地要李嘯來山東投他,現(xiàn)在想來,卻是一種諷刺。
再看看自已,往投山東后,成為了劉澤清屬下參將鄭隆芳的部下,并駐守在萊州城外。雖依然為總旗之職,卻絲毫不被看重,軍餉也時常拖欠,跟著自已好不容易南逃至山東的下屬,竟有人忍不住饑餓而逃亡。
安和尚心下怒火萬丈,卻又無可奈何。
因為,他手中只剩下這區(qū)區(qū)二十多人,實在沒什么可以蹦跶的資。若他敢表達不滿,鄭隆芳可以象捏死一只蚊子一樣,毫不費力地做了他。
只是,這樣忍屈受苦的日子,終于也有熬不下去的時候。
矛盾在去年年底爆發(fā),年關(guān)將近,飽受饑寒之苦的手下將士,為得到積欠已久的軍餉,開始鬧餉作亂,鄭隆芳隨即派兵鎮(zhèn)壓,聞得消息的安和尚,只得帶著隊伍從萊州一路東逃,最后來到這黃縣境內(nèi)蹲犬山上,投靠了山中匪酋一只眼。
安和尚原以為,現(xiàn)在自已終于有個落腳之地。卻萬沒想到,到了這一只眼的山寨內(nèi),竟也難于容身。
因為自已性子耿直,與那匪首一只眼來難于相處,那一只眼對安和尚的態(tài)度,從最開始的歡迎與友善,逐漸變得淡漠以至嫌惡。
見得兩人生隙,安和尚的副手胡老鼠,感覺這是個趁機上位的好機會,遂與安和尚正式?jīng)Q裂,然后積極地向一只眼大表忠心與媚態(tài),從而頗得一只眼歡心,并把胡老鼠引為親信。
見得胡老鼠受一只眼喜愛,安和尚的一眾手下也開始分化,約有十多人立即投向胡老鼠,只有五六人還對安和尚保持了忠心。
這段時間,蹲犬山上的一只眼,打探得李嘯一眾人等,在這馬停鎮(zhèn)興建赤鳳堡,頓時貪念大起。
他探得清楚,那李嘯,乃是殺了上官,在錦州之地難于容身,方不得已前來山東。此人不過帶來了百余戰(zhàn)兵,余者皆是毫無戰(zhàn)力的家屬。縱然于前段時日,李嘯擴充了兵馬,一只眼卻也知道,這些從未上過戰(zhàn)場甚至還未訓練過幾天的新兵,戰(zhàn)斗力實為乏善可陳。
因此,擁有近五百部眾的一只眼,下定了要一口吃掉李嘯的決心。
一只眼認定,這個李嘯,能有這般財力修得這樣的大堡,軍中財貨定然可觀,這樣到嘴的肥羊,還不吃咋的。
一只眼終于定計,要在三天后,山寨匪兵一齊出動,徹底擊殺李嘯等人,搶掠財貨。
他相信,自已手下這般久戰(zhàn)的積年匪兵,官軍尚且不是對手,對付這支的李嘯軍,可不是手到擒來之事。
一只眼是個精細之人,雖然定計,但還是讓安和尚率著一眾哨探,去打探李嘯軍的動靜與地形,以隨時掌握李嘯軍的最新動態(tài),確保到時軍出動突襲時,可以對李嘯軍一擊必殺。
只是,一只眼算得恁細致,規(guī)劃得這般詳盡,卻萬萬沒想到,被他派去探查地形與動靜的安和尚,卻已起了異心。
哼,你一只眼對我安某不仁,那就休怪我安某對你不義!
安和尚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眼神復雜地向后張望。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若李嘯發(fā)現(xiàn)了自已射給他的那張紙條,該會怎么做。
當時,射出這帶信的箭矢時,他故意讓手下的隨從們散開離去,這六名隨自已哨探的最后忠心手下,根沒有想到,自已效忠的主人,已在打算為自已謀劃一條新的出路了。
那個李嘯,不會無動于衷吧。
安和尚心下,漸漸地頗有些不安。
遠遠的,有細微的馬蹄聲密集而來。
安和尚旁邊六人,臉露驚惶之色。安和尚的嘴邊,卻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心中的石頭,也終于落地了。
好個李嘯,你總算來了,安某沒看錯你!
很快,馬蹄聲大至,李嘯與王義守,率領(lǐng)著一眾飛鷂子飛奔而來,將身著普通獵戶裝扮的安和尚一行人,團團包圍。
“安總旗,該如何行事?”一名隨從低聲而緊張地向安和尚問道。
安和尚沒有回答他,他輕輕縱馬上前幾步,對著正緊盯著自已觀看的李嘯,一把掀掉了頭上的氈皮帽子,露出那顆碩大光溜的禿頭。
李嘯與安和尚四目相對,一時皆仰頭大笑。
安和尚的手下,與一眾飛鷂子,見此情狀,皆不覺蒙了。
這算怎么回事,難道自已的上官與對方很熟么?
“安和尚,果然是你!李嘯今日,卻是承了故人之情了。”李嘯笑容不減,縱馬上前與安和尚相錯,然后親熱地拍拍他的肩膀。
“李大人,安某慚愧啊。”安和尚喉頭涌動,似有萬語千言要對李嘯,卻最終只吐出這一句話。
李嘯做了個手勢,示意他不必多什么。
“此處不是話之地,故人重逢,乃是難得緣份。各位兄弟,且隨官返回赤鳳堡,飲宴詳談不遲。”
李嘯這番邀請的話語,有著不可推阻的力量。
眾人一齊打馬回行,此時,安和尚的部下們,哪怕再笨的人,心下都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他們眼神復雜地看著正一臉笑容的安和尚,各人心下皆是無奈,又夾雜著一絲慶幸。
既然在一只眼處過得這般憋屈,現(xiàn)在另投明主,可不是順理成章之事么?
返回赤鳳堡后,李嘯令人帶安和尚部下去別房飲宴,他自已,卻叫上田威、吳亮、莫長榮、段時棨、趙杰等人,一起陪安和尚飲酒歡宴。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安和尚已是一臉酡紅,他喃喃地向李嘯述了,自金州相別后,他前來山東的一段往事,李嘯與眾人聽后,皆不勝唏噓。
“李大人,安和尚雖已落草,因逼不得已,劫掠個把富商,搶個村落財主之事都曾做過,但殺害良善百姓之事,卻從未干過。”安和尚盯著李嘯,認真地道。
“安兄弟,官相信你。”李嘯真誠回道,完,又向他敬了一杯酒。
安和尚眼中突然有晶瑩閃動,他接過李嘯的酒杯,仰脖一飲而盡。
“安兄弟,你所,一只眼匪部,三天后就要來攻打我赤鳳堡,此事可是屬實?”吳亮在一旁插話問道。
安和尚點點頭:“確已定計,一只眼了,趁著赤鳳堡尚未修完,界時山寨五百多名匪兵一齊出動,誓要將赤鳳堡部財貨搶走,并將堡人員殺個雞犬不留。”
“哼!這腌臜潑貨,真是天包了他的狗膽!我軍連韃子精銳都是殺就殺,還怕他這五百多名匪兵!他狗入的敢來,爺爺就要他有來無回!”田威一臉氣得通紅,拍桌怒罵。
“對,我軍提前做好布置,給這廝來個迎頭痛擊!”段時棨在一旁急急插言。
王義守,莫長榮、趙杰等人紛紛贊同,表示要充分做好準備,徹底消滅一只眼部來犯之敵。
安和尚見狀,放下筷子,向李嘯拱手言道:“李大人,既然各位主意已定,待安某即刻返回山寨,以免一只眼生疑,大人這邊做好準備,三日后迎敵便是。”
眾人驚訝地看到,千戶李嘯聽了安和尚的話,竟只是微笑著搖了搖頭。
“安兄弟,官在想,縱然我軍在赤鳳堡擊敗一只眼這廝,這兩軍交戰(zhàn),卻也怕會對我這正在修建的赤鳳堡,會造成莫大損害。”在眾人探詢的目光中,李嘯開口,淡淡道。
“李大人得有理,我軍財貨,現(xiàn)皆放于草板房中,若匪兵火箭攻來,如何救得!這些財貨,可是我軍之根,若被燒毀,我軍危矣!”田威恍然大悟地道。
宴席之上,頓時一片寂靜。
“那李大人之意是。。。。。。”安和尚一臉疑惑。
“官之意,無需這般消極等待,一只眼敢來攻我赤鳳堡,官卻要先端了他這蹲犬山的老巢!”李嘯斬釘截鐵地道。
李嘯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臉驚愕。
“大人,那蹲犬山地形險惡,路途遠阻,更兼關(guān)口堅固,貴軍人數(shù)尚少,只恐攻之不易。”安和尚面有難色地道。
“安兄弟,勿需多慮。這蹲犬山之匪,看似難除,但我軍要消滅此獠,卻不是難事!”李嘯臉上,浮起莫名的冷笑。
看著信心十足的李嘯,眾人臉上愈是疑惑的表情。
“在下明白了,莫非李大人是想用。。。。。。”火器總頭趙杰,猛然醒悟過來,突然開口道。
“對!我軍破敵之秘決便是,紅夷大炮!”李嘯打斷他的話,面帶贊同之色地向他點點頭,粗壯的右手,同時在桌子上重重地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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