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心而論,這座突然出現(xiàn)的城市氣勢恢宏,即便以帕瓦帝加的眼光來看,也算得上很漂亮了。
正對著的,是黑石鋪就的巨大廣場,黑沙流水般褪去,廣場地面平坦光滑,一塵不染。
廣場上佇立著象征四位圣靈的三尊石像,外形和之前在幻象中看到的一模一樣,不過要體型大了很多,精雕細琢的石像雄踞在高高的石臺上俯瞰世間。
廣場的邊緣,有一條被黑石圍起來的深深凹槽,環(huán)繞了廣場一圈,只有前后左右四處斷口,應(yīng)該是為了方便行人進出特意留出來的。不出意外的話,原本這里會裝滿真正的肥沃土壤,土壤里種植著高大的耐旱樹木,讓沙漠之中也能看到成蔭綠樹。
越過廣場,就是城市的本體了。
之前遇到的那個四座建筑的群落,大概只是這個世界里的小村子,除了住宅之外一無所有,對建筑甚至沒有完善的功能性劃分,但這座城市就不同了。
可以明顯看出,城市分為三部分,正中是三百多米高的龐然大物,黑色的外墻讓它看起來莊嚴肅穆,隨時向外散發(fā)著壓迫力。整座城市,就是以此為核心向外展開的,其他所有設(shè)施,都如同眾星拱月一樣,拱衛(wèi)著巨大的核心。
巨型黑色錐塔外圍,環(huán)繞著城市的第二環(huán)。
第二環(huán)建筑建造的整整齊齊,同樣的造型,同樣的顏色,不過高度大約只有七八十米,面對最內(nèi)層高聳入云的核心錐塔,這些二環(huán)建筑就像是跪伏在地頂禮膜拜一樣,不需要了解歷史,也不需要理解文字,只看看建筑,就可以從記載之外,看出這個世界的階層劃分了。
城市第二環(huán)的外延,有著和廣場周圍相同的植樹用深槽,只是一段一段的彼此獨立,并沒有像廣場邊緣的深槽那樣幾乎連成一圈。
植樹槽之外,就是城市的第三環(huán)了。
第三環(huán)的建筑高度和逐影者們之前遇到的那些一樣,都是三十多米高,分布的也比較凌亂,其中甚至還有兩座沒有完工的,上半部敞開著,然而無論是半成品建筑還是植樹槽,里面的黑沙居然逆著重力,跟其他黑沙一起退出了城市范圍。
第三環(huán)和外面的沙漠已經(jīng)沒有了明顯得界限,甚至可以說,內(nèi)層的兩部分才是城市的主體,而第三環(huán)只是圍著城市建起來的貧民窟而已。
逐影者們大多是走過很多世界的老手了,有著足夠豐富的腦補能力,不用看到實景,憑著眼前所見的城市廢墟,就能形象的腦補出不知道多少年前,這座城市里的繁榮景象。
火一樣的陽光下,貴族們乘坐著蜥蜴拖曳的車廂在城市中穿行,最新鮮的水果上掛著比黃金還要珍貴的水滴,被乘車人從車廂內(nèi)的盤子里拿起,放入嘴中咬了一口,就一臉嫌棄的扔出了窗外。
街道兩側(cè),城市平民牽著自家的牲畜,借著建筑的陰影避開灼熱的陽光,牲畜的背后馱著鼓鼓囊囊的袋子,或許是滿滿的谷物,或許是精致的手工藝品,總之,承載著沉甸甸的希望。
賤民們排成幾串,拉拽著沉重的黑石,自城市外的沙漠深處蹣跚而來,布滿鱗片的皮膚無法排出汗水,熱量只能化作淚水從眼睛里流出。
一無所有的賤民們只能為城市獻出身體與生命,才能換來僅能維生的食物和清水,但即便沒有監(jiān)工,沒有鞭子驅(qū)趕,他們依然在拼命工作,因為他們正在建造的,是給自己的棲身之所,也是他們未來的起點,從這里開始起步,也許終有一天,他們可以真正被城市接受,住進豪華氣派的大房子里,享受真正的生活和快樂。
可惜,不知他們是否等到了愿望實現(xiàn)的一天,但繁華終將消散,一切歸于虛無,這座承載著無數(shù)蜥蜴人夢想的城市,最終還是變?yōu)樯澈I钐幍膹U墟。也許是無法割舍對城市的依戀吧,居民們和城市一起,化作了黑沙上的亡靈。
對了,亡靈。
現(xiàn)在可不是觀察城市的時候,逐影者們眼中所見,廣場上跪拜的所有骷髏都已經(jīng)活了過來,從跪姿慢慢爬起,咯吱咯吱的關(guān)節(jié)摩擦聲連成一片,仿佛從地獄中傳來。這些歸來的亡者身上還殘留著干癟的皮膚和破碎的皮革,鱗片脫落,皮膚龜裂,眼窩深陷,牙齒暴露在外,風(fēng)干后的尸體簡直比純粹的骷髏還另人心寒。
毋庸置疑,骷髏們已經(jīng)鎖定了目標,這一次,沒有黑沙黑石阻斷生機,活物在這片荒蕪的沙漠上如同海上的燈塔般顯眼,靈魂散發(fā)的香甜氣味每時每刻都在吸引著骷髏們的注意力,讓它們原本是雙眼的黑洞,沒有從逐影者們身上離開一秒。
咯吱咯吱,骷髏們匯聚到了一起,咯吱咯吱,骷髏們向逐影者走來。
只有少數(shù)骷髏手里拿著石質(zhì)的工具作為武器,大多都是空手,然而他們原本并非人類而是蜥蜴人,特有的尖牙和利爪,遠比武器更具威脅。
“青銅階?”修爾的臉上看不出表情。
“嗯,青銅階。”蜜莉蒂深呼吸,低聲答道,“至少青銅階,數(shù)量超過四百!
是的,至少青銅階。
在帕瓦帝加,人形的骷髏類亡靈通常都是最低階的黑鐵階,只靠幾個訓(xùn)練有素的普通士兵就可以利用它們無智力的弱點殺死一只,只有非常強壯的尸體才會誕生青銅階的骷髏,至于更強大的高階骷髏,就需要其他特殊條件配合了。
然而在這個異界投影里,也許是以為環(huán)境惡劣導(dǎo)致蜥蜴人比帕瓦帝加人更強壯吧,它們生成的亡靈,居然是從青銅階起始的。和四百多只不知死亡為何物的青銅階骷髏戰(zhàn)斗,其中可能還混雜著一部分更高階的,就算是黃金階的逐影者們,也不能保證可以全身而退。
面對如此難纏的敵人,只要頭腦正常的人,都只會做出一個選擇,那就是暫時撤退,避開敵人的鋒芒,之后是繞行還是想其他辦法再回來,還可以慢慢討論。
不過,這次修爾的頭腦似乎沒那么正常了。
“死戰(zhàn)不退!边@是修爾在片刻沉默之后發(fā)出的第一條命令,“正面對抗,殺光它們!
“吼!殺光它們!痹趧P麗驚訝目光中,不管性格內(nèi)向還是外向,不管外表柔弱還是強壯,修爾的命令一出,每個人都爆發(fā)出震天的嘶吼,毫無懼色的臉上,甚至露出陣陣快意,簡直就像是群陪著修爾一起發(fā)瘋的瘋子一樣。
其實大家當(dāng)然沒有瘋,而是很明白,死戰(zhàn)不退是現(xiàn)在唯一的選擇。
撤退是不可能的,因為未知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誰也不知道敵人的追擊速度有多快,誰也不知道敵人是超出一定距離就會停下返回,還是會一直追擊下去直到生氣脫離它們的所地范圍,誰也不知道撤退過程中會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碰到突然從地下鉆出一座城市這種神奇的遭遇。
有太多不確定的因素了,如果選擇開始撤退,戰(zhàn)意必然會嚴重削弱,隊形也會變得千瘡百孔,一旦遇到意外,再想回頭拼命已經(jīng)不可能了。而且亡靈不知疲倦,逐影者們可不是,雖然不太可能,但假如亡靈追個幾天幾夜的,那逐影者們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何況,還有那不知道會不會來的沙暴,那也是高懸在逐影小隊頭頂?shù)睦麆χ,萬一被亡靈追擊的時候突然迎面遇上了沙暴,只會加速逐影者們的死亡降臨。
因此,也許聽起來很瘋狂,但只有正面對抗,才是最穩(wěn)妥的選擇,雖然同樣會陷入苦戰(zhàn),但只要戰(zhàn)術(shù)正確配合默契,完勝對手并非妄想。
“奉主之名,以暗月之光,化作牢不可摧得守護,高頌主之圣名,圣哉,無光之月!
咔吧一聲捏碎了手心里的水晶瓶,里面裝的自然是修爾曾經(jīng)見人就推銷的暗月圣水。一手捧著圣典,一手把指尖的清水灑向逐影者們,修爾高聲念誦著神圣的禱文。
雖然無法看見,但每個人都感覺到,身體周圍的溫度微微升高,仿佛有一面溫?zé)岬淖o盾,始終環(huán)繞在自己周圍。
視外之盾,這當(dāng)然是暗月教會的專有防護神術(shù)了,可以有效的吸收一部分穿透護盾的能量,無法徹底擋住攻擊,卻可以把受到的攻擊嚴重削弱,對戰(zhàn)斗力還算完整的逐影者們而言,這反而是最適當(dāng)?shù)姆雷o神術(shù)了。
手指用力合攏圣典,刺啦一聲,修爾扯掉了身上的布袍,這才能看出,他在袍子下面,還穿著一件金屬鏈甲,緊身的鏈甲對行動影響很小,但重量可一點也不輕,也難為他穿著鏈甲還能行動自如了。
“莫瑞婭,你馱著米婭,蜜莉蒂,讓賽倫繼續(xù)扛著凱麗,米婭,給我轟開一條路!
“馬卡杰倫,薩芙,你倆輔助米婭,我不想看到,有任何一直站著的骷髏,擋在咱們前進的路線上!
“后方不用管,有我斷后,你們盡管向前!
“莫巴克,右前方十一度,看到兩個植樹槽中間留出的通道了沒有,那就是咱們的陣地,拿起你的盾牌給我向前沖,完不成任務(wù),我砸爛你的酒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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