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城東郊,兩個修長的身影被初升的太陽拉地老長,陽光打在他們的臉上,將他們面上的疲態(tài)照地一清二楚。
“將軍,我們要回去了。”明遠的聲音沙啞,見林東野還要往前走,不禁出了聲。
他們兩個在這郊外轉(zhuǎn)了一個晚上了,他不知道將軍到底在找什么,但他知道,如果再不回去,讓人發(fā)現(xiàn)將軍乘著當(dāng)值偷偷跑到北朝來,事情肯定不大好收拾。
林東野的眼睛中布滿血絲,他握緊了拳頭,看了眼京城安親王府的方向,然后轉(zhuǎn)過身,一言不發(fā)地向楚國的方向走去。
諾大的馬車內(nèi),林東野耷拉著臉,很不甘愿地瞥向車窗外,窗外的黃沙奔流不斷,附著狂風(fēng)漫天飛舞。
北朝郊外的黑夜,寂靜荒蕪,除了漫天的飛沙,依稀聽得清楚飛快行駛馬車碾壓地面的吱吱聲響。
一路風(fēng)雨,北朝的風(fēng)都比大楚要粗劣得多。
一路牽念,沒想到竟然沒有見到記憶中的那個影子。
天南海北有多遠?
再遠,我也來到了你身邊。
可是卻找不到你的影子,連一縷氣息都沒有抓住。
“駕!駕!”明遠的聲音,和皮鞭抽響的聲音傳進林東野的耳朵里。讓他就浮躁的心更加的煩悶。
這馬車分明如此寬敞,可是他怎么還覺得憋悶?或者是心的空間縮了?那原來的一部分又到哪去了呢?
腦海中忽然間出現(xiàn)了那個明媚肆意的女子,她向往自由,像飛蛾向往光明,雄鷹向往天空,這世道規(guī)矩然不在眼中,一襲白衣,誰整我,我整誰!
她從不相信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得罪了她的必然要報復(fù)回來,張牙舞爪的好不討人厭!他也確實厭煩她!可是為什么此刻腦海中竟然都是她的影子!
馬蹄聲嘚嘚,濺起灰塵,天空陰得厲害,林東野瞧了一眼天,瞧了一眼自己,老天也有放不下的人嗎?
是了,是放不下。
他在回楚國的路上,馬車飛馳的快,他距離北朝,距離她就發(fā)遙遠。
明遠在駕車疾馳,烏云沉沉的壓下來,空氣中微微窒息。這方圓幾里荒無人煙,雨下了起來,哪有個避雨處?
馬跑得來快,濺起的灰來多,馬車里沒怎么晃悠。可是林東野還是覺得晃悠,為什么不慢些走呢?
他也不知道。
人力有時窮,暴雨終究還是來了,沒有預(yù)兆的,像是潑婦從高處嘩啦啦倒下一盆水來,澆的滿頭滿身都是。明遠的衣服瞬間就濕透了,他勉強睜著眼睛,透過雨幕,揮舞著皮鞭。
“主子,這暴雨來得太猛,方圓幾里又沒有人家,只能先委屈您了!”他高聲喊著,大雨砸在地面的力度太大,若是不大聲喊,林東野聽不見。
即使是大聲喊,他也沒有聽見。也就沒有話,豪華的馬車內(nèi),有雨柱落下來,變成一股流,順著馬車壁淌下,沾濕了林東野的袍子。
好像曾經(jīng)也有一個這樣的大雨天,暴雨肆虐敲打著將軍府的門廊,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南袷怯裰楹莺菟に榈穆曇簟?br />
彼時,兩個人,兩把簫,正對著大雨傾盆,和聲奏樂。女子眉目如畫,看向他的眼中盛滿了深情。
畫面一轉(zhuǎn),女子挽著袖子,露出一截皓腕,輕輕的為他磨墨,濃淡總相宜,她看著他寫字……
忽然間又變成了煙火氣的廚房,她臉上蹭白了一塊,他在門口偷偷看著,不久以后,他的桌子上多了幾塊紅豆餅,面前還有她的傻笑。
……
怎么能有這么多回憶呢,他還不可自拔,林東野晃了晃頭,想把這可惡的情緒趕出腦海去,可是是努力,有一些畫面就是清晰。
林東野忽然間想起來,幾個月前,她是以和親的身份來北朝。
和親……
她和親了他要怎么辦?
不,他們之間明明有那么多回憶,怎么就會這樣就結(jié)束了?他不甘心,狹長的眸子中忽然翻卷出怒火,手指緊扣著,她嫁給了別的男人,會不會和那個人做些什么,她是不是會背叛他,和別的男人床笫之歡?
林東野思考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憤怒,這怒火攜著無盡的毀滅的威力,毀滅他,也想毀滅她!
然而他忘了,當(dāng)初是誰不信任她,送她來和親的。
林東野只是想,如果那一天讓他知道,她被別的男人毀了,他再見她,一定會剝了她的皮!
明遠在駕車,照這個速度,天黑就可以到金陵了,只是不知道這雨還要下多久……
暴風(fēng)雨的聲音中,明遠隱隱約約的聽見身后有木頭碎裂的輕微的聲音,那聲音很輕,可是他還是聽到了,主子這是怎么了?不由得有些擔(dān)憂,駕車的速度更快了一些,林東野的心里更冷了一些。
潮濕的木頭滲出香味,輕輕地淡淡的,該死的這味道又讓他想起林婧雪。這死女人怎么總是喜歡霸占著他的腦海!
“滾出去!”他冷冷的命令,那女子在笑,明媚的,凄然的……
他的心忽然間痛了一下。
金陵是個好地方,從前是,現(xiàn)在也是。
金陵的風(fēng)水溫潤,多出文人雅士。
金陵的風(fēng)物獨特,多叫人流連忘返。
金陵的女子溫柔,只有她膽大包天的想把天捅一個窟窿……
她,怎么還是她?
蔣思燕第一眼看見他,他還是這樣陰沉的臉色。
在府中輾轉(zhuǎn)了幾個來回,才有人來通報:“夫人,將軍加急趕路,今夜就可到府中。”
蔣思燕唇角挑起一抹得意地笑:“去了北朝又怎么樣,還不是著急回來看她。”于是興致勃勃的補了妝容,鉆進了他的房間里。
和她預(yù)想中的,林東野著急回來與她纏綿,出現(xiàn)了極大的反差,林東野黑著臉。
偏偏蔣思燕許久不見他,一心只是思念,可悲的忘記了察言觀色。
女子柔軟的身軀貼到他身上,還有熟悉的濃郁的香氣。林東野皺眉看著抱著他的眼波迷離的女子,平日他一定會打橫抱起她,然后扔到床上,然后……
“我累了,先休息了。”他如是。
“燕兒當(dāng)然陪你一起休息了。”婉轉(zhuǎn)的聲音動情地吹在他耳畔。
林東野只覺得,這一日里被瓢潑大雨稍稍澆滅的煩躁忽然間又死灰復(fù)燃,不耐煩地推開她;“我真的累了,你出去吧。”著過她。
“林東野。”蔣思燕在他身后喊,那個背影頓住,眼睛危險的瞇了起來。“去了北朝一趟,你是不是去見林婧雪那個賤人了!”她攥緊拳頭,要不是那個狐媚子,林東野對她怎么會這樣冷淡!
“你不該這么話。”林東野面色沉的要滴出水來。
“我不該怎么話,不該她是狐媚子嗎?東野,你現(xiàn)在都開始護著她了!”她著聲啜泣起來。
林東野只覺得心口堵了一塊石頭,狠狠地咬牙。“滾出去!”他覺得自己喜歡蔣思燕,可是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暴怒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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