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我剛才很痛的時候在想啥?”柳將軍的指尖緩緩離開,:“我在想,哎呀……不能被你嫩死了。”
這像是個玩笑,可是她聲音里有哭腔。
三墩把她的手握住。
柳將軍自己自嘲地笑了笑,又:“我嫁給你很高興,每天都很高興,真的,墩子。我覺得大概老天爺造人的時候,就是安排的咱倆一對。”
“TM的,就是給我造漏了。”她的眼淚一直流,一直流。
似乎很累,眼皮無力支撐,柳將軍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
身旁留守的護士張了張嘴,似乎想勸,但是想想,又忍住了。
“墩啊,你別哭啊……”她伸手摸摸三墩的臉,:“別哭,讓我再看看孩子。”
褚漣漪抬眼看了看護士,見護士同意,連忙把孩子抱過去,心放在柳將軍枕邊。
將軍側(cè)過身,低頭溫柔看著自己的孩子。
好一會兒,她伸手,用指頭輕輕觸了觸孩子的面頰,接著看向三墩:“像你多。”
三墩用力地點頭。
“看著就傻,氣人。”將笑著軍:“可是肯定有福氣。”
三墩用力地點頭。
“護士,我想給孩子喂奶,可以嗎?”柳將軍問道。
之前她就問過,醫(yī)生新生兒出生當(dāng)時還不能喝奶,要等等……現(xiàn)在過去兩個多時,柳將軍再問。
這是第一次,她覺得沒準(zhǔn)也是最后一次了。
護士眼眶通紅,她現(xiàn)在什么都拒絕不了。
褚漣漪上前給將軍幫忙。
很快,嬰兒靠在將軍懷里,雙眼緊閉,嘴巴用力努動著。
“狗崽子好大的勁啊。”將軍幸福地笑著,:“真好。”
隔一會兒……
“可是我好想看著他長大啊……”
這是整個過程,柳將軍第一次痛哭出聲,同時她的整個身體不住在顫抖。
護士和褚漣漪連忙上前安撫。地上的三墩已經(jīng)不會出聲了。
感覺到懷里的嬰兒掙扎了一下,柳將軍竭力忍住。
好一會兒,她才緩過來些,一邊給孩子哺乳,一邊對三墩:
“孩子不能一直沒娘,你以后還是得找一個的……不過不許急,要等我涼透了……不然老娘氣不過,會找你。”
“還有你記得跟她,管教可以,但要是敢真心對我兒子不好……老娘就回來弄死她。”
“墩子啊,孩子就交給你了。”
柳將軍到這,似乎突然想到什么,抬頭:“那個姓江的呢?”
…………
此時差不多凌晨三點。
產(chǎn)科值班的醫(yī)生就一個,江澈看著面前這個明顯還有些稚嫩,剛大學(xué)畢業(yè)不久的女醫(yī)生,“能不能請其他醫(yī)生過來一起商量一下,想想辦法?我這有人,有車,可以去接。”
完,江澈又趕緊補了一句:“我的意思,只是沒準(zhǔn)人多會有辦法。”
女醫(yī)生抬頭,平和:“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實覺得我可能沒經(jīng)驗也是對的,但是我可以跟你實話……沒用的,這種情況在你們是偶然和意外,但是在我們,早不止見過一次,兩次。每次的結(jié)果,不管哪個醫(yī)生在,多少醫(yī)生在,其實都是一樣的。”
江澈和身后的唐連招聽完,整個身體都是一涼。
“其他醫(yī)院的也可以,有什么專家、名醫(yī)……你告訴我們地址。我們?nèi)フ垺!苯簯┣械溃@一刻,如果真有那么一個人,他愿意拎上一百萬、兩百萬……去敲門。
對于江澈而言,從來都是人更重要。
但是女醫(yī)生搖頭,“沒用的,我已經(jīng)過了,這不是特例,你明白嗎?另外其實現(xiàn)在咱們這邊的醫(yī)院,也沒剩什么特別厲害的醫(yī)生了,包括我?guī)煾冈趦?nèi)……有名氣和能力的醫(yī)生,或調(diào)動,或停薪留職……很多都去粵省了。”
“為什么?”唐連招情急下問道。
女醫(yī)生苦笑一下:“在那邊醫(yī)院一天,就可以賺這里一個月的錢,還不止。”
這個問題不重要,江澈沒接話,但也不知道怎么問下去。
“除非……”女醫(yī)生突然抬頭。
“除非什么?”江澈和唐連招異口同聲追問。
嚇到了,女醫(yī)生猶豫一下,:“除非真正這個領(lǐng)域的頂級專家,可能還有機會試一試。”她完想了想,又:“可是這個時間,還有……”
“你有他們的聯(lián)系辦法嗎?地址?”江澈連忙追問。
“對,我們?nèi)フ垼嗌馘X都可以。”唐連招也道。
女醫(yī)生抿著唇,搖了搖頭。“我沒有,而且,真的請不到的。”她解釋:“你們聽過那什么正部長副部長級醫(yī)療待遇這樣的法吧?營養(yǎng)專家,健康專家……那些專家至少都是享受特殊津貼的,像我們這個領(lǐng)域也有,但是就很少。”
江澈聽明白了。
他在腦海中快速搜索,現(xiàn)在的問題,是凌晨三點。
求人,他只能求人,現(xiàn)在要是在南關(guān),也許通過那邊的高官,他可以想辦法,可是南關(guān)現(xiàn)在肯定來不及,這是在臨州,而且是凌晨三點鐘……
從包里拿出大哥大,江澈撥通了一個電話。
耳朵里綿長的嘟…嘟…聲一直響,“接啊,接啊。”
一遍,又一遍。
終于,如同天籟,蘇楚迷迷糊糊:“喂,誰啊?”
“是我,我是江澈。”
“啊,枕頭……你發(fā)神經(jīng)啊,這個時間打給我。怎么了?喝醉了想表白,還是欲*火焚身啊?”
蘇楚也是郁悶,她現(xiàn)在政府辦公室上班,人多數(shù)時候還是在臨州,可是江澈這邊除了游戲廳的分紅按時送到,節(jié)日打嗝電話問候一聲,幾乎就沒怎么找過她。
“不是。”江澈忙把她的話打斷了,用最快的速度把事情完,然后緊張問道:“你,有辦法嗎?”
蘇楚那邊似乎想了想,“我不知道,這,我又不生孩子……等等,我去把我爸媽叫醒,不行就去找我爺爺……你等等啊,別急。”
電話里嘈雜的聲音持續(xù)了很久。
“喂,枕頭。”
“嗯,你。”
“我家認(rèn)識那個肖醫(yī)生,她最近去療養(yǎng)了,雖然不算遠(yuǎn),可是要找到,再接過來……然后找其他辦法的話,好像更來不及。”蘇楚著,著,突然自言自語:“等等,療養(yǎng),療養(yǎng)……好像胖頭魚最近也在那邊拍馬屁……枕頭,我先掛一下,你等我消息啊。”
胖頭魚是誰,江澈記得聽蘇楚提過,好像姓俞,蘇省大家出身……蘇省,來得及嗎?
電話掛斷了。
“澈,你這邊怎么樣?”褚漣漪匆匆跑過來,問道。
“現(xiàn)在還不知道,我正在等一個電話。”江澈。
“嗯。”褚漣漪眼神欣喜一下,“那個,柳將軍找你。”
…………
江澈走到門口。
醫(yī)生護士匆匆跑進去……又出情況了。
手術(shù)室門關(guān)上。
就連三墩和褚漣漪都被暫時趕了出來。
一群人只能在門外,無助地等待。
“那個,姓江的……”
突然,女醫(yī)生的聲音傳來。
“我是。”江澈。
“病人問你,她兒子的名字,取好了沒?”女醫(yī)生隔著門大聲道,似乎這一刻,什么醫(yī)療規(guī)則,都不再重要了。
她在做的,能做的,也只是勉強盡人事。
名字、名字,對了,孩子的名字,江澈想了一瞬,大聲喊道:“取好了,你告訴她,叫趙永孝……孩子叫趙永孝。”
隔一會兒,醫(yī)生的聲音再次傳來:
“她還行。”
“她,她還想求你兩件事。”
江澈:“好,你讓她。”
這次間隔稍長,女醫(yī)生大聲喊:
“第一件……替她看著點墩子。”
如果這是臨終囑托,江澈照顧三墩這件事,柳將軍不可能不知道它根沒必要去,所以,她的這個“看著”,是另一種擔(dān)心。
像三墩這種人,不容易垮,天都壓不垮,可是一旦垮了,就可能整個廢了。
想到這,江澈連忙大聲回道:“放心,我會的。將軍你放心。”
“嗯,她聽見了。”女醫(yī)生接著大聲道:“第二件……她,她想要你答應(yīng)她一件事……等趙永孝十五歲,不管他到時多皮,多傻,多混賬……你讓他跟在你身邊呆一年,行嗎?”
大概應(yīng)該夸將軍其實內(nèi)秀,其實透徹,但是現(xiàn)在不是時候,在這個囑托里,江澈看到的,只有滿滿的母愛,她在這個時候,想到了那么遠(yuǎn)。
“好,柳將軍,我答應(yīng)……我都答應(yīng)了。”江澈大聲喊:“可是你他媽挺住啊,沒到你下囑托的時候呢,我這還有辦法。”
江澈他還有辦法……他的大哥大終于響了。
江澈趕緊接起來。
“枕頭,來了,胖頭魚開車送人過來,我去入城那邊等他。”蘇楚這一刻就是天使。
但是,江澈更關(guān)心時間,急切問:“要多久啊?”
“最快大概也要三個時吧……能行嗎?”
三個時,看來不是蘇省過來。
能行嗎?江澈想了想,堅決道:“能行,一定行。”
“那你等我們。”
蘇楚掛斷了電話。
江澈轉(zhuǎn)過身。
一眾目光,帶著熱切和期待,還有那么一點兒不敢置信,都望著他。
“三墩……”
江澈開口,想了想,直接朝手術(shù)室里喊:
“柳嬙君,柳將軍,三個時,只要你撐住三個時,就能看著孩子長大……你聽到了嗎?”
率先回應(yīng)江澈的不是柳將軍,而是女醫(yī)生。
“什么意思?”她到門口問。
“三個時,肖廣蘭醫(yī)生會趕到。”
女醫(yī)生明顯地被震住一下,很顯然這個名字對于她來無比熟悉,很快將臉上的不敢相信抹去,她:“真的請到了?”
“真的……拜托。”
“拜托……”
“拜托……”
“拜托。”
一連串的拜托。
年輕的女醫(yī)生一下仿佛背負(fù)上了無比巨大的壓力:“好,我,我一定……我用一切辦法。我努力。”她頓住一下,“那個,墩子,你一會兒換衣服進來……呆在她身邊。”
“三個時。”她嘀咕。
這意思,情況似乎已經(jīng)很糟。
“現(xiàn)在的情況怎么樣了?”褚漣漪在一旁緊張問道。
“很糟,她,她意識已經(jīng)來弱了……”女醫(yī)生坦誠。
一陣沉默。
江澈退一步。
“柳將軍,你他媽不是一直天不怕地不怕嗎?不是牛逼,不是橫嗎?”這時候的三墩,已經(jīng)什么都做不了了,江澈忍著心痛,喊道:“黑白那兩個鬼要是敢來,你就揍他們一頓,再撐上三時……成嗎?”
隔一會兒,女醫(yī)生到門邊。
“她,成。老娘怕過誰。”
…………
時間一分一秒,三個時度日如年。
三墩在病房里……
剩下的人,都在窗口張望、等待。
終于,一部破桑塔納停下,江澈見過,那是蘇楚的車。
隨后,一部奔馳停下,一個年輕男人下車,開后座門。
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女人走下車。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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