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城一走遠,我趁虛給門外看守的幾個魔兵點了個定身仙咒,已然遛走了有數十步,轉念道德心又泛濫難收,實在惶惶難安。
俗話,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救命之恩該是無以為報。假若我就這么不言不語的自顧走了,豈不是連禽獸也不如?思前想后又實在是顧忌他適才的脫衣建議,只能先暫且裝模作樣的給他捎個信兒。
我幻出一方錦帛,在腦中刪刪減減才想好妥帖的言語,抬手一揮幾行字已躍然帛上。
“俗話,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那救命之恩自是無以為報。既是無以為報,那在下也沒什么能報答的,索性就不報答了。望殿下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恭喜發財,早生貴子。”
真是字字懇切,句句有理,難挑出一空失禮之處反駁。我很是滿意,想必千城殿下也會更加滿意。
我拈指一揉,指尖錦帛金光一落,幻成一只透明仙蝶朝著方才的宮殿翩然遠去。
想當時是耳蒼領我進了那間僻靜的屋子,美其名曰是找我做苦力搬個玉瓶,卻又對我使了個不生不死的攝靈術囚禁在亂魔崗里,心狠手辣至此,想必定是那間屋子里內有乾坤。
莫不是,那屋子里關的是重澗?我想焦,腳下的步子也邁快。幸而我認路的事一向不差,還能循著腦中殘存的依稀記憶找到那處草屋。
這間草屋地勢僻遠,少有人往,正是塊藏人的風水寶地,卻也是過了分的松散自在。結界也無,守衛也無,目之所及處空蕩蕩的一片,完沒有牢獄中該有的森嚴怖畏,厲刑刀影。
推門一腳踏過去,門風一攬,吹得簾障薄薄幾掀。重紫金障間,隱隱綽綽可見一影鮮紅。
如同重澗那一襲翻霞吐霧的紅緞錦袍。
我倏然大喜,頗是急促的掀開手邊的一重重輕帳。條條輕紗劈頭蓋臉的劃過臉邊,最后一掀,世界分明。
那人背朝于我,身上紅裳如晚夕落陽,朵朵云霞暗滾。長發直披,如瀑如布淌落銀河。
我正想答話,那人身子襲擊一弓,又嘶聲一大喝以壯聲勢,轉目已以迅雷之勢拔地而起。手中長鞭惡惡朝我一滾,游如靈蛇,鞭花紛亂,劈得紗障片片落如鵝毛大雪。
我舉目一驚,幸得仙尚敏捷有足,身子朝半空鞭痕縫隙處一翻一卷,很是游刃有余的躲過她的猛毒攻勢。
我喉間一脹,半聲難吐,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那位竟然是靈音,杏眸微血,臉面蒼白。
“靈”我下字還未來得及出口,正分神之際又被她突如其來的一甩鞭尾七葷八素的狠狠掃向墻壁。
“誰再攔我,我就殺了誰!”她凌空一躍落于我眼邊,英姿一立,手執長鞭傲如雪松,正正對向我,語氣狠厲。
摔得這一下果然不輕,五臟六腑都被震得生疼。“靈音。”我撫胸重咳出一口鮮血,弱弱道。
她面上一怔,眸透驚疑,指向我的長鞭輕輕一歪,猶豫道:“你,你是誰?”
我在墻邊苦力掙扎著爬起,手腳并用也甚難起身,無奈中自力更生只能作罷。我兩手一撮打一記響指,霎時金光罩體,黑甲一退,恢復了身樣貌。
她指向我的長鞭更歪,疑惑看了我一陣,復長鞭驚然栽地。后大大一聲呼叫,忙蹲身手忙腳亂的讓我扶靠在她的懷里。
“七怎么是你,沒事吧沒事吧,疼不疼?”靈音一臉懊惱悔恨的輕聲喚我。
“我,我沒事,你怎么會在這里?”我強睜開一絲眼縫,有些不支的問道。
故友一番講述,前因后果自然是水到渠成。
那日重澗孤身一人來到魔界伏法認罪,是情急爭執下殺了三皇子,后魔族以此要挾靈族。靈王議事時恰被靈音偶然竊聽到,然紅顏一怒為英豪,急燎燎像吃了*,當即便手執彎月鞭殺到了魔界。
眾所周知魔界大皇子耳蒼食色成性,尤好美女。幾番斗法斗下來,終是寡不敵眾,敵強我弱,而將靈音圍困在囹圄中的正巧就是魔界的耳蒼殿下。靈音生得艷若春風桃李,就絕色,是時再添幾分醉笑沙場的女子颯爽,就很是理所應當的被耳蒼看上了。然父命不可違,又不能個個睜眼瞎的放了她,若要抓去牢獄嚴刑拷打,?如此細皮嫩肉的美人兒他又不太樂意。
愚人千慮也必有一得,是以這草包肚里除了草料之外還算有些葷腥,他這才暗地里給了靈音一掌攝靈術,之后靈音便與我之前一樣成了個不活不死的活死人。障眼法做的出色,自然也瞞過了所有人,魔軍自為竹籃打水一場空,沒留下一點活口,便將靈音抬著速速扔去了亂魔崗上。
此事風頭一過,耳蒼就立即馬不停蹄的去亂魔崗將她的尸體撿了回來,解除術法以后,就將她安置在了少有人踏足的沼荒魔域處的草屋子,并派他一個名喚“影子”的貼身侍衛日常前來巡視。
也不知是新鮮頭沒過,還是真的一見情深。自靈音來后,耳蒼再也沒召幸過宮中其他的侍妾,每天傳喚親信前來草屋里送些各類珍寶與吃食,一有空閑也盡拿那比鍋沿還燙的臉去貼寒冰似的冷屁股,是碰壁是鍥而不舍的不輕言放棄。
靈音雖表面上時軟時硬的與耳蒼不斷糾纏,暗地里傍著這尊智商不高的高梯子,做起事來也是無比順手,不久便打探到了魔族暗牢的大概方位。
那日她冒險去尋暗牢,以為會成功找到具體位置,救出重澗,卻不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千算萬算不如天算,慘兮慘兮,正半道碰上了魔王九祭。九祭見她形跡可疑,周身仙氣又與魔族有異,便隔空丟了她一記魔掌。
魔王的修為極高,又一貫不會心慈手軟,那一掌火候太大,將靈音傷得五臟裂血。萬幸她又逃脫了魔掌,氣若游絲的躲回了草屋。
耳蒼情癡至此,問及傷勢緣由被三言兩語輕易騙過,不僅醫好了靈音的外傷,還偷偷竊取魔族的至圣純物用來養護她所受的內傷。
想必那塊烏鴉黑的火形石頭正是魔域人人看重的魔族圣物,旦夕魔石。
所謂沖冠一怒為紅顏,大概畏首畏尾的草包也能變成個此生難過美人關的大英雄,耳蒼便很好的詮釋了這個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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