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苦爭春張寶同20181111
在我少年時代,秀云姐一直就是我心中的仙女。她花容月貌,眉清目秀,膚色白皙,神情安寧,穿著粉紅的衣,黑色的飄裙,個高腿直,氣度嫻靜,不論走到哪里,都會引起人們羨慕的眼光。她家雖是工人家庭,可她卻穿戴講究,氣質高雅,整天抱著一本厚厚的書本,大門不出,給人一種濃濃的書卷氣,所以,同學們都叫她才女。
那時,她正在縣中初三,成績優異,能歌善舞,可以說是我們鐵路家屬大院里最優秀最耀眼的女孩。她家和我們家相隔著兩棟房屋,但我們兩家曾是隔壁鄰居。
她比我大了六七歲,也不在一個學校里,所以,我平常對她并不注意。有一次,她在路碰見了我,把我叫到跟前,用手撫摸著我的頭發,對我說,你是寶成吧,長得真快,都成大男孩了。這讓我對她很有好感,因為我知道她是在喜歡我,否則,決不會理示我。我聽大人們都說她人小架子大,見人都不跟別人搭腔說話。于是,我就很有禮貌地叫了聲秀云姐。她問我幾年級了。我說三年級了。她用雙手捧著我的臉頰,朝我看了好一會,說,你長大一定有出息。我有些茫然,因為父親早亡,我有些自卑,從沒想過自己會有出息。為了讓我相信,她看著我的眼睛,說你的眼睛很亮,將來一定有出息。
聽著她的話,我非常地感激,因為從來沒有人重視過我。雖然我的學習成績一直很好,可是,在老師和同學的眼里,我只是個默默無聞,還有些自卑的學生。因為她是個讓我敬佩的人,所以,她的話對我的印象很深。我當然知道有出息就會讓別人羨慕和高看。實際,她的話多少年來一直都在我的耳邊回響,讓我自信自己是個有出息的人。
因為心懷感激,每次見到她我都主動地叫她秀云姐。她見到我就會對我招招手,或是會心地一笑。每次見她從我面前走過,總覺得有片純潔的白云從我眼前飄過,讓我仿佛能聞到一股清新的氣息。我常常在想做個美麗優雅的女孩真好,如果我要是個女孩,一定要學她這種樣子。
初中畢業后,她和同學們一起下了鄉,因為穿戴講究,有人說她不能和貧下中農打成一片因為書生氣十足,干不了太重的活,別人就說她嬌里嬌氣因為害怕水田里的螞蝗,嚇得她不敢下田插秧,別人就說她是小姐作派。我聽過許多有關他們下鄉的事情,可有關她的傳言全是對她的批評和貶低。這讓我心里感到很是不安。
一次,我在街的小路碰見她,幾乎有些認不出她了。她玉顏憔悴,冷面低垂,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衣和半舊的褲子,扎著兩條辮子,但容顏還是白白凈凈,眉眼還是清清亮亮。看到我,她微然地一笑,嘴角還掛著那勾恬靜的彎月,只是沒了那鮮亮耀人的光彩。
我很想對她說你在農村就不能再那樣地嬌氣、膽小和書生氣。可是,這話我說不出來,只是說了聲,秀云姐,你在農村受苦了。她顯得不太自在,自嘲地說,我生就是小姐的身子丫環的命。我看她對我很和氣,就大膽地說,人家說你害怕螞蝗。她聽著這話,長長地嘆了口氣,然后就把褲腿挽起讓我看。她整個小腳星星點點滿是疤痕。我不禁一驚,一個看起來清秀漂亮的姑娘,腿竟有這多的疤痕,簡直讓人不敢想像。她說我的皮膚不好,螞蝗一咬就留下了疤痕。看著這些,我真為她傷心難過。
因為在農村里表現不佳,別人下鄉兩三年就招工出來,可她在農村里呆了整整四年。她從農村出來時,我已經開始高中了。她被我們工程處招去當了一名普工,在云南曲靖那邊修鐵路。像她這種年齡的人,一工作就面臨著要找對象。鐵路工程處屬于流動單位。職工們找對象一般都是在本單位里找。可是,和她年齡相近的人都有對象了,有的都結婚成家了,可是,唯有她還單在那里。本來工程處就男多女少,她又是最有姿色和最有風度的女孩,應該是被眾人追逐的對象,可是,到最后只把她一人給落了下來。
一些回來探親的年輕人就說她太高傲,太講究,太正經,甚至說她有潔癖,班時穿得衣服的比別人下班時穿得都干凈整潔。床鋪的單子平平展展,一塵不染。誰身要是有點汗味,她就讓人離她遠點。而且別人還不能在她面前講臟話,聽到別人講臟話,她就翻臉。所以,別人都不敢靠近她。
后來,聽說她在探親旅途中遇到了一名軍人。兩人談起了戀愛。那軍人我見了,還是個連長,相貌一點都不威武英俊,個頭還有點低,說著一口的四川話。這讓我怎么也想不通,一個如此年輕貌美,心高氣傲的女孩,怎么就找了個這樣的對象。這讓我真是太不可理解。
高中畢業后,我下了鄉,然后去了西安,許多年再也沒有聽到她的消息,聽母親說她跟那個軍人結了婚,跟著那個軍人去了甘肅那邊。在大學畢業后的第三年,我回了老家,聽母親說她也從甘肅那邊回來過年了,她離婚了,帶著一個五歲的男孩在單獨地生活。母親還說她當初就是為了想離開鐵路工地,才跟人家結了婚。我很想去她家看看她,可是,母親不讓我去,說她很好面子,不愿意見到別人。
前年,我回家過年時,走在家屬大院里聽到有人叫我。我朝對面看去,見有位像是四五十歲的女人在朝我打招呼。她穿著鮮亮的桔黃色羽絨服,黑色的緊身褲外套著一件大紅的長裙,棕色的長桶皮靴擦得锃亮。長發披肩,臉化著談妝,老遠就能從她身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我當即有些納悶,因為我的同學差不多都已經退休了,再年輕的人我都不太認識。
我不好意思問對方姓名,這樣會讓人家覺得我把人家忘了。于是,我就問你現在哪里?她說她還在甘肅慶陽。我一聽就說,你是秀云姐。她點了點頭。我說都四十來年沒見了,你還是這樣年輕。她笑著說,還年輕啥,我都退休十年了。這時,我再一細看,發現她老多了,人也有些胖了,而且頭發是染黑的。我們說了一會話,就分手了。
回到家里,我對母親說我見到了秀云姐。母親說她是來伺候母親的,還說她的心太強,但命卻很苦,找了三個男人,最后都離了,現在還是孤單一人。我聽著這話,就問母親她怎么跟了三個男人都離了。母親說還不是嫌人家窩囊,嫌人家粗俗。
其實,我也能看得出來,她太過于愛美了,太過于講究了。可是,女人太愛美,太講究了,反而是一種悲哀。因為生活的實際意義遠比愛美更為重要,如果把愛美置于普通生活之,那就不叫美了。畢竟現實生活沒那么美,也不可能那樣地美。把愛美置于生活之,就很容易被生活所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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