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咋知道是啥水呢,稀稀拉拉的,就跟糨糊差不多。”柳葉梅強忍著惡心說道。
黃仙姑停下來,琢磨了一陣,然后說:“哦,知道了……知道了……知道是啥了。”
“是啥呢?”
黃仙姑說:“看來你老姑我還不老呀,竟然還有那么多的好東西。”
柳葉梅一頭霧水,問:“老姑的意思是?”
黃仙姑說:“你想啊,不管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罷,我跟那個男人耍了一黑夜,能沒點雨露滋潤嗎?能不下雨刮風嗎?所以就……就發洪水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柳葉梅這才明白過來,說:“是啊,看來老姑是動真情了,要不然是不會有那種動靜的,又是風又是雨的,真是厲害。”
黃仙姑羞澀一笑,問:“你是不是笑話老姑了?”
“咋會笑話呢?”笑話一臉認真地說道,“這人呀,可不能只看外表,就是人家說的人不可貌相,有些人看著年輕,可心已經老了,可有些人看著老了,心卻還嫩著呢,就像老姑您,是不是呀?”
“媽逼,你這個熊妮子就是會說話,不過老姑樂意聽,聽著舒坦。”黃仙姑說著,在柳葉梅后背上輕輕拍了幾把,接著說:“倒也是,身子里面都很多年沒見過水汽了,就這么半真半假的一頓鬧騰,還真就水汪汪的靈醒了,說不定老姑還真就返老還童了。”
柳葉梅恭維道:“老姑是神仙,不老……不老……永遠都不來。”
黃仙姑臉上又浮出了笑容,說:“那敢情好……敢情好……”
說話間,黃仙姑已經穿好了衣服,擦下炕來,先去外頭的茅坑蹲了一小會兒。然后折了回來,邊走邊說:“還真不老少呢,都足足有半斤八兩了。”
柳葉梅邁到了外間,舉了舉手中的狗腿問黃仙姑:“這……這玩意兒咋弄?扔了吧?”
黃仙姑向前一步,把狗腿拿在了手中,拿到眼前看了看,說:“這也怪了,這狗腿是被砍下來的,咋就沒血呢?”
柳葉梅說:“都在你身子里待那么長時間了,血肯定浸沒了呀。”
黃仙姑眨巴著眼說:“可我也不見流出來呀,你說這是咋回事呢?”
柳葉梅搖搖頭,沒了話。
黃仙姑說:“柳葉梅呀,老姑我斷定這里面肯定有文章。”
“有啥文章?”
“我思謀了一會兒,覺得肯定是有人早有預謀,把狗給殺了,然后卸了腿,又用水浸泡了,為了留在我身子里面,很有可能還往上面涂了油。”說著,竟然拿到鼻子下面,用力聞了聞。
柳葉梅又是一陣惡心泛上來,閉緊了嘴巴不敢說話。
黃仙姑端詳著那條狗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甚至連腳趾都一個一個看得很仔細。
看過一陣后,抬頭問柳葉梅:“你覺得這狗腿眼熟嗎?”
柳葉梅沒正經看,敷衍道:“沒……沒見過。”
黃仙姑說:“這要是整條狗的話,說不定就能認出是誰家養的了。”
柳葉梅這才知道黃仙姑的意思,她是想通過狗,來查找對她下手的人,可一條狗又能說明啥問題呢?
做壞事的人能拿自己的狗做“武器”嗎?
人家才沒那么傻呢,看起來這黃仙姑并不是絕頂聰明的人。于是便說:“老姑,等到街上打聽一下,也許有人家丟了狗,正在四下里找呢。”
“倒也是,這狗肯定不是跟人一伙的。”
柳葉梅說:“快扔出去吧,別放在家里惡心人了。”
黃仙姑說:“不行,留著還有用呢?”
柳葉梅問:“還有啥用?很快就臭了,爛了,咋受得了那個味兒呢。”
黃仙姑說:“我拿著有用處,臭不了,也爛不了。”
柳葉梅說:“那我走了,你趕緊打坐吧,別耽擱了你恢復功力。”
“哦,柳葉梅,你過來找我有事嗎?”黃仙姑正經問起了柳葉梅。
柳葉梅誠心誠意地說:“老姑,我想著來求求你,快施展一下你的法力,讓天晴開吧,這樣下去麥子就沒法收了。”
誰知黃仙姑竟然黑了臉,吼道:“要錢不給,今天又出了這一曲,是成心跟我過不去,要我施法沒門,麥子爛在地里那是活該!不管我的事,誰有本事找誰去!”
柳葉梅苦著臉說:“老姑,這個村子里除了你,還有誰能主天上的事呢?這不實在是沒了辦法,才過來求你的嘛。”
“別求我了,去找尤一手吧,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弄得全村人都跟著受報應,不找他找誰去!”黃仙姑滿腔怒火地喊道。
“老姑……你看……”
“柳葉梅,你別說了,白費唇舌,趕緊走,走吧!”黃仙姑用狗腿指著門口,對柳葉梅下起了逐客令。
柳葉梅心慌意亂,懨懨地朝門外走去。
“柳葉梅,你等一下。”黃仙姑叫住了她,接著說,“你走到街上留意一下,這狗的身子跟皮毛肯定還在村子里,看看到底在誰家,聽到信口后,別告訴老姑一聲。”
柳葉梅垂頭喪氣地說:“這么大個村子,到哪兒打聽去呀?我可沒那么大的能耐。”
黃仙姑直言道:“會不會在你叔家里呢,你過去看一下。”
柳葉梅心頭一揪,問她:“你說蔡疙瘩家?”
黃仙姑翻著白眼,不是十分肯定地說:“是……應該是……像是有股味道從他家飄出來了。”
“啥味道?”
“狗腥氣,血腥味,臊氣沖天,難聞死了。”黃仙姑舉著那條狗腿張牙舞爪地說。
柳葉梅問:“你懷疑是蔡疙瘩在你身上干壞事了?”
黃仙姑耷拉著眼皮,撇了撇嘴,說:“蔡疙瘩是條老狗,瘋狗,可他從來都不咬我。”
柳葉梅聽著黃仙姑陰陽怪氣的語調心里直透涼風,話也不再多說,扭頭往門外走出。
一腳出來院門,心里就忿忿地直想罵她,狠狠地罵、惡毒地罵,罵他個狗血噴頭。
但她最終沒敢罵,不但沒敢罵出聲,就連在心里都沒嘰咕著罵,因為她是“神仙”,沒準就會聽了去。
此時的天上陰云密布,大團大團的黑云翻滾著,很有氣勢,只看到柳葉梅驚秫不已,心里感嘆道:難倒天要塌下來不成?
臨出門時黃仙姑說的那些云山霧罩的話,柳葉梅雖然不太相信,覺得她是被大悲大喜搞糊涂了,是在胡言亂語,但腦子里面的一根筋卻被牢牢拽住了,牽引著她,一直到了蔡疙瘩家。
蔡疙瘩家的門虛掩著,柳葉梅咣當一下推開來,眼球隨即就西墻上的一樣東西吸引了過去。
她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感覺像是被一根細細的針扎了一下,有些隱隱的刺痛,再用勁眨巴眨巴,這才看清,墻上果然鋪展著一張狗皮。
那狗皮被拽開來,抻直了,再用楔子固定住邊角,打眼一看,就像一件毛乎乎、臟兮兮的老皮襖。
只是這件皮襖有些特別,它是多了一只袖管的。
再走近一些,細細一瞅,才看清,原來不是棉襖上多了一只袖子,而是狗皮上少了一條狗腿。
柳葉梅心里忽悠一陣,翻江倒海起來,禁不住驚嘆道:俺那個娘來,真還叫黃仙姑說著了,那條狗果真的還就在蔡疙瘩家里呢!
這……這到底是咋回事呢?
難倒真的是蔡疙瘩這個老死貨干的?
可黃仙姑為啥說他不會對她咋著呢?俺那個天老爺來,這全亂套了,到底是咋回事呢?
“是柳葉梅啊,你來了呀,不會是老找狗屁的吧?”
正想著,蔡疙瘩從屋里走了出來,隨在身后飄然而出的是一陣淡淡的霧氣,那霧氣里竟透著一股奇特的香味兒。
柳葉梅傻傻地盯著蔡疙瘩,沒有說話。
蔡疙瘩說:“你不是找狗屁啊?那就是來吃狗肉的了?”
柳葉梅回過神來,見此時的蔡疙瘩面色坦然,不驚不慌,心里就有了個大概底兒,問他:“你殺狗了?”
蔡疙瘩搖搖頭說:“狗肉冬天才好吃,這大熱天價,狗肉不但不鮮美,吃了還上火,才不舍得這個時節殺狗吃呢。”
柳葉梅逼視著他,問:“那你哪兒來的狗肉?”
蔡疙瘩笑嘻嘻地說:“天上掉下來的唄,吧唧一下就落到嘴邊了,不吃白不吃,你說是不是?”
“天上掉下來的?你不會是在做夢吧?”柳葉梅蹙著眉問他。
“真的是天上掉下來的呀,我正睡覺呢,聽到窗戶外頭咕咚一聲響,還把我嚇了一條呢,出來一看,竟然是一條狗,一條剛剛被宰了的死狗,身上還溫乎著呢。”蔡疙瘩跟柳葉梅解釋道。
“你說的是真的?”
蔡疙瘩人模狗樣地說:“你現在是村里的治保主任了,你今天來可不再僅僅是侄媳婦的身份了,你是代表村干部在問我話,我哪還敢賣老資格,以長輩的口氣跟你胡攪蠻纏呢?”
“別跟我來這一套,啥干部不干部的,問你啥你說啥就是了。”柳葉梅嘴上這樣說著,心里卻溫乎乎一陣,禁不住沾沾自喜起來:這老東西,倒還識相,知道隨機應變,見啥人說啥話了。
為了掩飾臉上抑制不住流露出的喜色,趕緊轉臉看上了那種貼掛在墻上的那張狗皮,問道:“這狗咋是三條腿呀?那一條前腿呢,弄哪里去了?”
尤一手沉下臉說:“誰不說來著,我也覺得奇怪呢。”
“當時就沒有嗎?”
“是啊,當時在黑影里就覺得不對勁,等拖到燈影下一看,果然是少了一條腿,說也奇怪,斷腿的那個岔口,竟然是白生生的,不見一絲血跡,你說奇怪不奇怪。”蔡疙瘩說到這兒,問柳葉梅,“你這一大早的過來,不會是有人家丟了狗,報案了吧?”
“是!”柳葉梅硬梆梆應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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