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承禮笑道:“家里想要置地是好事,我哪有不應(yīng)的道理。再了,山上那么些荒野地都是沒人要的,既非良田,也不會作皇親國戚的賜封用,倒是可以就市。沈大哥直看好哪塊地吧,只有是無主之地且非良田,我就能做主。”
沈康聽著楊承禮的話,心里劃著道道,原來這個時代連良田都不能隨意買賣,還得留著給皇帝賜封用,難怪到了崇禎末年,整個大明稅收一年不過二百五十萬兩白銀。
二百五十萬兩,莫是養(yǎng)軍隊,就是買草料喂馬都不夠使。幸虧自家錢財有限,他才沒敢想良田,而是打算改造山地為梯田。
楊承禮頓了頓,接著道:“今日恰巧去縣衙,若是你帶了銀兩,咱們就直接在縣衙取了官頒契紙,簽了紅契如何?”
買賣房屋產(chǎn)業(yè)分為兩種契約,一為紅契,二為白契。紅契便是擁有官府印章的合法契約,會在簽訂完畢后,在官府留一份案底,日后如果發(fā)生爭執(zhí),官府會出面解決。但是相應(yīng)的,是要繳納一定的契稅給國家。
另一種白契,白了就是雙方默許下的偷稅買賣,一旦發(fā)生爭執(zhí),告上官府,不但不會受到保護(hù),反而會因偷稅漏稅而沒收財產(chǎn)。
沈成見他答應(yīng)的痛快,心里高興,看向沈康問:“三,你看哪塊地合適?”
沈康反問道:“爹拿主意。”
“恩!”沈成道:“西南邊那塊地還算肥,臨辛陽河又近,方便灌溉。我約莫著,有二十來畝。”
楊承禮道:“嗯待會兒到了縣衙,我來問問官牙市價幾何,再市多少畝吧。”
“太好了!”沈成笑著轉(zhuǎn)過頭去,專心的趕車。
楊承禮這話的意思,是要做中間人了,有一村之長做擔(dān)保買地可以省去許多麻煩,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沈成心里喜滋滋的,莫是山野荒地,就是沙子土,他也一定要想辦法把地養(yǎng)肥了。
這是他們沈家的地,沈家,要買地了!
自從三腦子被磕了以后,所有的好事都找上門了。
先是謝老鬼被斬首,后來是天降橫財,他家的女兒嬌美動人,不必因生計奔波勞碌,養(yǎng)在家里繡花待嫁,和城里的大戶人家姐有啥區(qū)別?
他兩個兒子,都念了書,進(jìn)了學(xué)堂,比城里的少爺們差的也就是一身衣裳罷了。
沈成得意極了,他甚至也在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的兒子能進(jìn)科舉的考場放個屁,那也是祖上顯靈呢!
日子太好,他不敢相信。
他暗自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嘶”,真他娘的疼!
數(shù)刻,牛車已經(jīng)到了西平縣東北方向的縣衙。
在沈康的印象中,縣衙應(yīng)該只是一座高于民居的建筑而已。
但事實上,當(dāng)他首次接近這方土地的時候才明白,為何古代的官僚體制如此的堅不可摧。
這是一座獨占一條街區(qū)的建筑群,在四方的封閉城圈中,整潔的街市上縱橫交錯著正南正北的方格街道絡(luò)。這樣莊嚴(yán)肅穆的環(huán)境,讓人不自覺的就低下頭,彎下腰。
城圈外的縣西街口,幾人下了車,留下沈昌看著牛車。沈康則牽著驢,跟在楊承禮與沈成身后,繼續(xù)向前行。
沈昌見過順天府的故宮,那么恢弘的地界是皇帝居住的,它再大也有它的道理。可這縣衙門,至于占領(lǐng)一條街市?
穿行于這樣的建筑群中,沈康不自覺的壓低呼吸,聲著問:“里長,別的地方縣衙也是如此?”
楊承禮點點頭,滿眼的艷羨,低聲道:“這還只是縣衙,你是沒見過州府衙門是何等莊嚴(yán),更遑論京師的三司五寺六部,還有那高不可攀的內(nèi)閣。”
沈康誠懇的發(fā)出一聲贊嘆道:“讓天下讀書人夢寐以求的公門,原來是這樣的啊。”也暗道一聲,萬惡的電視劇。
“嗯!”楊承禮相信,只有讀書人才能理解這樣澎湃的心情。
其實他想的不假,現(xiàn)在的沈成走起路來腿直打彎,腰背又如原先那般不自覺的躬著,便是連眼也不敢抬一下。
須臾,幾人來到衙門口兒,把守的官差腳踩云履靴子,上前問道:“爾等何人,為何到縣衙來啊?”
這官差聲如洪鐘,氣勢又足,嚇得沈成又彎了彎腰。
楊承禮拱手道:“我乃秀才之身,現(xiàn)任下南村里長。曾在父母大人上任途中偶然相遇,得大人照拂借與毛驢一頭,今日特上門歸還。另,我村良民沈氏欲市荒地數(shù)畝,需來公門簽訂紅契。”
“哦。原來是秀才公啊。”
那官差聽楊承禮是秀才之身,又曾與新上任的老爺有交情,哪里還敢怠慢,迅速的換了個賠笑的嘴臉,道:“秀才公稍候片刻,待人前去通傳一聲。”
“勞煩。”楊承禮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轉(zhuǎn)過頭去,不再多言。
官差進(jìn)門去通傳不提,不過一會兒,重新走了出來,自有知縣后宅中的管家來牽走毛驢,另有一身著綠袍官服的年輕人上前來。
周圍官差紛紛垂頭,拱手稱了一聲:“見過主簿大人。”
那年輕人略微擺擺手,轉(zhuǎn)而對楊承禮道:“是楊相公吧?”
楊承禮連忙拱手:“正是在下,見過主簿大人。”
主簿和善的笑笑,道:“楊相公客氣了。”他轉(zhuǎn)而看向一邊顫顫巍巍的沈成,與神態(tài)從容的沈康,也是點了點頭,接著道:“縣尊大人正在后堂等候,楊相公先隨官去辦理公務(wù),而后再見大人。”
“是,那就勞煩大人了。”
一行人跟隨這位主簿邁進(jìn)縣衙大門,走過抄手游廊,又拐過幾折甬道,便是來在了辦理公務(wù)的廳之中。
此廳中早有一穿著皂色長袍的官牙等在案桌后面,雙方又見禮,主簿坐在一旁,并不參與買賣辦理。
楊承禮明來意后,官牙笑容應(yīng)下,便翻開了縣志檔案細(xì)細(xì)查看起來,過了許久才抬頭道:“官衙記載,正德三年,禮部道錄司劃下玲瓏山主山東北面五十畝地蓋云極觀。此外,汝寧白氏,劃東側(cè)蘆溪峰五十畝地。太倉王氏,劃東側(cè)蘆溪峰二百畝地。青州江氏,劃北側(cè)欒溪峰七十畝地。另有主山西面三百畝地,是玉礦重地不得入市。”
他合上縣志,接著道:“其余土地皆是無主荒山,且不無甚景致,不適宜修建山莊,更是土地貧瘠,不適宜種植。不才奉勸”他上下打量著沈成,道:“還是另做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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