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誡子書》
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yǎng)德。rg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夫?qū)W須靜也，才須學(xué)也，非學(xué)無以廣才，非志無以成學(xué)。淫慢則不能勵精，險躁則不能治性。年與時馳，意與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窮廬，將復(fù)何及!
今日是個大朝會，朱四想要借此機會公布恩科殿試的具體日期。然而經(jīng)歷了昨夜倚月樓提詩之后，他求才若渴的心情略有降溫。大明到底需要什么樣的人才來治理國家，這個問題代替了公布殿試日期的急迫性。像瞿仁杰那樣的士子畢竟太多，這是此前朱四沒有考慮到的問題。如果殿試之后，被吸納進朝廷的所謂人才依然大多是重名節(jié)而輕實務(wù)之輩，朱四便是在給自己的施政不斷增加阻力、是在給自己挖坑。
他費盡周折，才將朝中東林黨人的勢力打壓下去。然而這種打壓之所以成功，是因為他的王朝開創(chuàng)的時候，文官們并不是依靠科舉才走進朝堂的。像何騰蛟、王船山、顧亭林這些大佬都是大浪淘沙掏出的金子。他們學(xué)問精湛、又歷經(jīng)世事的變遷，擁有豐富的人生經(jīng)驗。隨著疆域的不斷擴大，朝廷來稀缺人才，然而金子畢竟是少數(shù)。要想得到新的、真正的人才，獲得人才的機制必須正確。有了這樣想法，朱四便想盡早在科舉制度方面作一作改變，否則將來的大明難免還會穿新鞋走老路。
然而想法歸想法，這樣的重磅炸彈，朱四不可能貿(mào)然的引爆。何況他只是剛剛預(yù)見到了危害，并沒有治病的方子。如此一來，應(yīng)該在朝堂上宣布的殿試日期，便被一個拖字訣一筆帶過了。只是回到宮中的他依然心事重重，這一切也自然的被蘇裴看在眼里。“四郎，好久都沒有看到你散朝回來苦著臉的樣子了。莫不是昨夜受了風(fēng)寒，哪里不舒服？”雖然蘇裴從不主動干預(yù)朱四的施政，每每都是朱四向她詢問，她才發(fā)表自己的意見。然而只要是朱四上朝時發(fā)生了某些大事，為國或是張福祿還是會回來一五一十講給她聽。
可是今天有些奇怪，連為國和張福祿也不知道朱四為什么苦著臉。
春天的氣溫變化的快，梅兒聽蘇裴朱四可能受了風(fēng)寒，連忙在朱四將要坐下來的羅漢床上又鋪了一層錦被，她還想傳御醫(yī)過來診脈，卻被朱四呵止住道：“別瞎忙活了，沒有事兒的。咱們的皇后娘娘跟朕講的是暗語，不過是想哄朕開心罷了。”一聽是兩個人的什么暗語，梅兒連忙低下頭來，心中卻隱隱有些泛酸。她還對這一閃而過的心態(tài)感到自責(zé)，心道：“任憑誰的醋都可以吃，怎么最近卻偏偏吃起了皇后娘娘的醋？她可是把我從宮外帶進來的人，按萬歲爺?shù)脑挘俏乙惠呑佣家犆娜恕．吘箯拈|閣時起，她便是主人，而我只是仆人。”
蘇裴和朱四已經(jīng)夫妻多年，對相互之間隱晦的挑逗和調(diào)笑早就免疫了。朱四反唇相譏，她也毫不在乎。眼看著朱四覺著錦被鋪得舒服，一頭倒下了，繼而枕在了她的腿上，便連忙幫朱四摘下了金絲蟠龍冠，而后任憑朱四得意的枕著自己。那一份甜蜜，仿佛只有尋常百姓家才會有，然而朱四也總是喜歡讓自己和家人的生活更為隨意一些。好在蘇裴也不是刻板之人，而且她似乎也更為適應(yīng)和朱四這種無拘無束、水乳交融的親昵。
忽然她又收起嘴角的淺笑，想起剛剛朱四進門時的表情又問道：“四郎，你剛剛是怎么了？子他們也沒今天又有誰惹惱了你。”朱四仰著頭看著她嗤笑道：“是不是在你的眼里，朕就是一只好斗的公雞呀？任憑誰，只要略微幾句話，便會把朕惹惱？”蘇裴見朱四始終沒有出緣由，便道：“如果讓妾再猜一次，那定是和昨夜倚月樓上的提詩有關(guān)。”朱四癟著嘴，挑釁式的問道：“和那件事有什么關(guān)系啊？”
蘇裴挺了挺就極為傲人的酥胸，深吸一口氣道：“妾以為啊，這些書呆子既令你討厭，你卻又殺不得打不得。可如今這世道，貌似這樣的書呆子還很多。既然是書呆子嘛，那當(dāng)然都是些讀書人，而你又急需面臨取士這樣的大問題。看到了這些書呆子，你的大問題就變成了更大的問題，直到撐得你頭都跟著大了起來，呵呵。”蘇裴像是聽到了一個好笑的笑話，可是她卻忘了，這個笑話是她自己講的。
“你還笑，不過被你猜中了。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愛妻也！想到弘治皇爺被這群人搞得心力交瘁，萬歷皇爺被他們氣得幾十年都不上朝的教訓(xùn)，朕可是一點都笑不出來呀。如果你也和朕一樣，想到我們的子子孫孫都將陷入被這群死腦筋、硬骨頭們氣得尋死覓活的場景，恐怕你也就不會再有閑情逸致風(fēng)涼話嘍。”蘇裴雖然沒有和這類大臣直面過，但是朱四同他們斗爭的經(jīng)歷，她是非常清楚的，完可以用一部血淚史來形容。
細想一下，她也深以為然道：“是啊，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你是擔(dān)心這樣的硬骨頭太多，令你不厭其煩、忙不過來。像兄長和船山先生這樣的飽學(xué)通達之士畢竟是少數(shù)，這也是為什么歷代圣朝開國，朝政都非常清明，而一代代傳下去，也就江河日下了的道理。開創(chuàng)一個王朝，中興一個王朝，需要的都不僅僅是帝王自身的圣明偉大，能臣驍將也得多如繁星，這樣才能眾星捧月呀。然而在這個時期帝王的取材，都是不拘一格的，唯能者居之，再往后，便是科舉取士了。聯(lián)想到你昨夜提起春闈大比的事情，你的煩心事兒就跑出來了。只是妾也想不出來，這樣的煩心事兒你該怎么解決。”
蘇裴略微停頓了一下，輕手撫摸著朱四黝黑的臉龐，這種的顏色是一個男人多年征戰(zhàn)和成長的蛻變。朱四呢，枕在蘇裴的腿彎，就像一個孩子正在聽大人講故事一樣，那樣的沉靜、那樣的投入。“可是男人們經(jīng)歷的事情就是這樣，去了一樁，又來了一樁。如果有些事情是解決不了的，那么至少應(yīng)該放下煩惱，等待時機。就比如你擔(dān)心的這件事兒，其實就挺可笑的。”“可笑么，呵呵。難道你覺著子子孫孫都會陷入這樣的煩惱不是個問題？”“是問題，可是當(dāng)年太祖爺為什么沒能看出來呢？而且從隋朝開始，科舉制度一直延續(xù)至今。也沒有任何一個帝王這樣是個問題。都還夸贊這種方式比漢代的舉孝廉要公平公正，可以打破世家門閥對朝政的壟斷。怎么單單是我的四郎覺得這里有問題呢？王朝的更迭，就猶如一個人的生老病死，是不太可能通過只改變一個問題，就能解決局的。最終的興亡，也不是一個人可以扭轉(zhuǎn)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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