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誰也無法尋找到的空間夾縫中，有一個綠意盎然的小花園，梅菲斯特的別墅就坐落在這里。

    對于他來說，一切外物早就失去了意義，但惟有這如同人類一般的生活習慣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割舍的留戀。

    梅菲斯特走進別墅，疲憊地將殘破的外套扔在沙發上，視線卻被樓梯轉角的小小身影給吸引住了。

    “怎么還沒睡？”

    梅菲斯特這樣問道。

    小小的身影向前走了兩步，露出了金色發絲下的稚幼臉龐。

    “睡不著。”

    金發的小女孩穿著白色蕾絲花邊的白色睡裙，兩手懷抱著同樣是白色的兔子玩偶，這樣回答到。

    “我想聽故事。”

    如同沒有看見梅菲斯特傷痕累累的慘狀，或者早就對此見怪不怪，小女孩安靜地站在樓梯上，等待著梅菲斯特的回答。

    過了一會后，梅菲斯特才無奈地嘆了口氣，指了指樓上又指了指自己。

    “你先回房間，我稍微打整下就過來。”

    聽到這話小女孩終于點了點頭，轉身上樓。

    等到梅菲斯特打理好傷口，又換了套干凈衣服去到女孩臥室時，女孩已經在粉紅色的小床上用毛毯將自己和小兔子一并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兩顆小腦袋在外面，乖巧地等待著。

    摸了摸女孩的腦袋，梅菲斯特順手從一旁的兒童書架上抽出一本書，打開，看也不看地說到：

    千年前，曾經有個非常富饒強大的國家，那是一個僅僅以一座城市為國土的國家，卻有著能夠讓世界仰望的力量，它是人類文明的不朽明珠，無價瑰寶。

    國家名為馬肯托尼亞。

    馬肯托尼亞有著連妖精族都無法匹及的世界最強魔法技術，以及包括魔導和煉金在內數不盡的知識財富。

    這樣一個國家可以說是人類的理想鄉，象征著人類最強盛的時期。

    然而有一天，一切都變了。

    神靈對惡魔發起了戰爭。

    本來是人類無法插手的諸神之戰，可誰能想到高高在上的神靈竟然屈尊降貴，對馬肯托尼亞發出了詔令，給予了這些渺小的人類一個機會，一個成為眾神車前卒的榮耀使命。

    獲得神靈的青睞，成為眾神的車前卒，對于渺小的人類來說是多么榮幸的一件事啊，要是有自知之明，就該感激零涕著接受這份榮光。

    然而愚昧蠢笨的人類并沒有這樣做，他們忤逆了神的好意。

    于是天罰降到了愚人的頭上。

    不知從哪里涌出的惡魔軍隊很快就攻破了這座人類最強盛的城市，原本美麗的城市血流成河，抵抗也好不抵抗也好，入眼的一切生靈全被毀滅殆盡。

    在這樣的人間地獄中，依舊有人想要反抗，那是曾經這座城市總最受尊敬和推崇的年輕賢者，不，不該將其稱之為賢者，或許要叫他‘膽敢違背神意的愚者’才更加貼切。

    愚者守在聚集了幸存者的城市中樞大廳，誓死守衛著最后的堡壘，他眼看著和自己并肩戰斗的戰友一個個倒下，看著本該守護的人民被惡魔屠殺殆盡，看著自己體內的魔力被消耗殆盡，看著惡魔的火焰吞噬自己的身體。

    等到愚者再次醒來時，一切都結束了，惡魔退卻了，城市毀滅了，所有生命都被屠戮。而他自己則倒在尸體堆砌成高垣上，早分不清哪個部分是他自己的身體，哪些是惡魔的尸體，哪些又是人類的尸體。

    這時，殘虐的魔王走到了他面前，那本該兇戾可怕的身軀連愚者的魔法也無法傷其分毫，此時卻被不知道誰給毀去大半，包括胸腔在內的大部分身體都被不知名的光芒溶解。拖著殘軀，魔王坐在愚者面前，對愚者說出了最可笑的事實。

    ‘我們都被神靈欺騙了’。

    神靈早已經發狂了，他們如饑似渴地想要吞噬一切力量為己所用，其中就包括了惡魔和聊勝于無的人類，為此他們策劃了一系列的戰爭，為的不過是將一切收入囊中，馬肯托尼亞不過是其中的一個犧牲品。

    時間不多的魔王問愚者，恨不恨？

    喉嚨已經破損，甚至連身體可能都已經完全毀壞的愚者無法回答，但魔王也不需要回答，僅僅看到那雙眼睛，就知道愚者的答案。

    于是魔王將自己剩下的生命交給了愚者，為的是心中那份相似的憎恨。

    就這樣，愚者成了魔王，魔王極長的生命給了他足夠的機會和時間，他隱姓埋名悄悄做起了準備，一切的一切只為了向神靈復仇。

    為此，他花費了千年時間，一步步了解了世界的真相，以及神靈的目的，順著一系列線索找到了被封印在冰原之下的至高之神。

    愚者喚醒了那終會毀滅世界的惡神，向這對一切都慈眼旁觀的偉大存在提出了自己的獻祭，用一份有趣的生活體驗，成功引起了惡神的興趣，換取了一個愿望。

    他將來自異世界的記憶交給了惡神，換取的不是力量的提升，也不是惡神的幫助，而是借助其智慧，創造出了能夠親手復仇的機會，足以戰勝神靈的凡人之力。

    愿望達成，按理來說他只需要拿了好處趕緊離開就好，但他并沒有這么做。

    可能是因為遇到了那名快要被責任壓垮卻依舊打算背負起一切的英雄吧，看到那樣笨拙卻耀眼的生存方式后，愚者的想法稍微發生了改變，他開始覺得能在復仇之余為這個世界做點什么也不錯，懷著這樣的想法他悄悄關注起了事態的發展。

    如果能從惡神手中爭取到世界存活的希望，這樣也不壞對吧？

    于是乎，他看著惡神用這份卑微的人類記憶替換了原本的記憶，看著她將期望和剩下的一部分記憶混合在一起創造出第一名眷族，看著她忘卻一切笨拙地模仿人類。

    人類看待自己時總會出現主觀上的偏差，同樣，惡神也無法從記憶中的視角去模仿記憶的主人，于是，她便退求其次模仿起了那份記憶的主人最喜愛也是記憶最深刻的形象。

    也不知道那形象到底是什么，行為舉止間無處不透露出……奇特。

    饒是愚者也不明白這變數到底是好還是壞，但事已至此，唯一的辦法也只能是放任自流。

    這之后，就是那個為自己命名為‘露希婭’的惡神的故事了。

    故事到了這里，已經早就超過了梅菲斯特以前給小女孩講過的進度，他合上書，想要看看女孩睡著了沒有，卻看到女孩睜著明亮的眼睛看著他。

    “賢者到底許了什么愿？”

    小女孩問。

    梅菲斯特想要糾正那不是賢者而是愚者，卻最終沒有說出口，只是回答了女孩的問題。

    “他借用了惡神的知識，創造了一個魔法，用來復仇的魔法。”

    這么說著，梅菲斯爾特看向女孩的目光微閃，那復雜的眼神中是女孩讀不懂的情緒。

    沒等小女孩繼續發問，梅菲斯特俯下身，在女孩額頭上輕輕一吻。

    “睡吧，明天早上我帶你出去玩。”

    聽到這話的女孩雙眼閃閃放光，抱著兔子玩偶鉆進了被窩，只留下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開心地看著天花板。

    梅菲斯特站起身，關上了房間的燈光。

    “晚安，伊莉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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