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陳記糖果店的老板陳慶文，這位就是利康的宋天耀宋秘書，大家都是潮州自家人”吳金良引著一名穿著樸素干凈的中年人進了包廂之后，為雙方相互介紹引薦之后，就退出了包廂
陳慶文看起來四十幾歲的年紀(jì)，雖然面貌有些顯老，衣著樸素，但是卻不像是為了做生意卑躬屈膝的所謂精明人，更像是安分守己的老派店鋪掌柜，未開口先堆笑，也不用宋天耀問起，自己就主動道：“宋秘書，聽良哥您想制一批糖？我是潮州人，十五歲開始就在廣州一處糖果鋪子做學(xué)徒，三二年到香港后在西環(huán)開了間店面做糖果賣，除了日鬼子打進來，我關(guān)掉鋪面跑回內(nèi)地躲了幾年，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西環(huán)整整做了十五年糖果，無論是果汁糖，奶糖，清喉糖，仲是洋人愛食的西洋潤口糖，我都懂的做，來的匆忙，這是我自己店里做的幾種糖果，請宋秘書您嘗一嘗”
著話，陳慶文把手邊的一個紅芯紙包打開，里面是一包顏色各異的圓形糖果，沒有包裝，就直接包在紙內(nèi)
“陳老板連西洋糖都懂的做，怎么到如今仍然只有一間鋪面，西洋糖很賺，大戶人家的少爺姐，應(yīng)該都很喜歡吃才對”宋天耀伸手拈起一顆奶白色的奶糖放進嘴里嘗了嘗，這粒糖在手里時感覺像是硬糖，但是入口卻有所軟化，軟糯香甜，而且甜度并不太高，帶著牛奶香氣：
“我想做一批奶糖，奶糖是用牛奶做，仲是羊奶做？”
陳慶文搓著手笑笑，指了其中一塊略帶淡黃色的奶糖：“您剛才嘗的那種是店里賣的最貴的奶糖，是用鮮牛奶加入爪哇島運來的上好白砂糖高溫熬煮之后做出來的，便宜的奶糖都是用地牛奶公司生產(chǎn)的奶精粉搭配泰國粗糖，加水熬煮然后冷卻凝固成型，就是這種淡黃色的奶糖，價格差了一半”
把嘴里的奶糖吐掉，用茶水漱漱口，宋天耀又把這顆廉價奶糖送進嘴里，一入嘴就感覺甜的膩人，而且沒有之前那種軟糯口感，硬硬的硌在舌頭上，用牙齒輕輕咬了一下，就碎成幾個塊
“這種便宜的奶糖放在店里賣多少錢？”宋天耀把糖吐掉之后，對陳慶文問道
“四元錢一斤，足量足稱”陳慶文道
“一天賣十斤，一年下來，陳老板也能賺很多呀”宋天耀看向陳慶文笑著道
陳慶文自嘲一樂：“宋秘書，除了春節(jié)時能多賣些，平時運氣好，每月能賺三五百塊，就已經(jīng)酬神念佛”
“如果我要做兩千五百公斤的這種廉價奶糖，最低幾多錢？”
“一萬八千塊”陳慶文馬上脫口而出給出一個數(shù)字：“已經(jīng)是最低價，良哥走了十幾家店面，他知我報的一定是最低價，如果宋秘書不相信，您自己去港島轉(zhuǎn)一轉(zhuǎn)，絕對不會有人比我的價格最低”
“我有兩百五十公斤的藥片，需要你打成粉末，摻在兩千五百公斤的糖里，就好像你在糖果里面加果汁或者色素一樣，按一比十比例分配好，把奶糖做成尖頂或者花塔樣式”宋天耀眼睛盯著陳慶文：“等下你同我去貨倉，把一公斤藥片帶去你的店鋪，你明日先做十公斤出來，做不做得到？”
“做得到，做得到”陳慶文連連點頭：“用不到明天，我家里一天就能做出八十公斤，十公斤下午就能輕松做完，推入制冷柜凍一個時，晚上之前就能交給宋秘書”
“做得好，剩下的奶糖都讓你來做，做不好，陳老板就繼續(xù)每月賺你的三五百塊”宋天耀對陳慶文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個糖果鋪老板居然還有制冷柜，現(xiàn)在冰箱還不是很普及，只有工廠之類才會購入制冷柜這種耗電設(shè)施
……
在茶樓宋天耀與陳慶文一起吃的午飯，吃過之后就帶著陳慶文去了中環(huán)碼頭利康商行的貨倉，取出一袋英國加力子公司生產(chǎn)的一公斤袋裝山杜蓮驅(qū)蟲藥交給陳慶文，又跟隨陳慶文去了他位于西營盤的糖果店，親眼看著對方在店鋪后面的加工間把這些大號藥片打成粉末，又仔細(xì)稱過這些藥片粉末的重量，然后指示他老婆按照粉末的比例開始熬煮粗糖，并且加入這些山杜蓮驅(qū)蟲藥和奶精粉，又讓兒子在冷糖板上按照宋天耀的吩咐打出花塔模型，再由兒媳把攪拌均勻的這批奶糖依次倒在冷糖板上，最后由陳慶文親自把整塊冷糖板推入嗡嗡作響，足有衣柜大的制冷柜內(nèi)，整個生產(chǎn)流程分批分次，陳家四口人各司其職，動作麻利，看起來的確是家糖果老店
太陽西斜時，陳慶文和他兒子合力端著一個大號糖箱，里面盛滿了堆成山的花塔糖，足有兩三千顆之多，兩人把這個糖箱放到宋天耀面前的桌面上，擦著臉上的汗水對宋天耀問道：“宋秘書，這就是按你要求做出來的”
宋天耀拿起一顆在手里觀察，樣式的確和他上一世兒時吃過的花塔糖相似，拇指指甲大，呈淡黃色，湊到鼻子前聞了聞，沒有任何味道，不過他現(xiàn)在有些疑問，面前這兩三千顆寶塔糖，看數(shù)量就已經(jīng)不止十公斤了吧？
不過他隨即反應(yīng)過來，陳慶文配的比例是一公斤藥粉搭配十公斤泰國粗糖，但是這批花塔糖里，除了粗糖還有相同比例的奶精粉
“每人三顆，嘗嘗味道？”宋天耀對陳慶文和他兒子道
著話，他自己先送了一顆到嘴里咬碎，完感覺不到山杜蓮驅(qū)蟲藥該有的苦味，只有甜一種味道
陳慶文拿起三個送進嘴里咬碎咽下去，然后咂著嘴感覺著自己做出來的糖果，似乎也沒有感覺到有異常味道
“把這些都幫我裝好，再去找一輛黃包車”宋天耀從錢包里取出三百塊港幣遞給陳慶文：“多謝陳老板幫忙，忙了整個下午，如果這種糖做的好，我會來找你”
陳慶文的兒子轉(zhuǎn)身就去外面幫忙攔車，陳慶文的老婆和兒媳則找來個用來裝奶精粉的尼龍袋，把這些寶塔糖裝進袋里
裝了這袋新鮮出爐的寶塔糖，宋天耀直接回了太和街，拎著這袋足有五十斤重的尼龍袋吃力的爬上二樓，等自己妹妹宋雯雯幫忙打開門，宋天耀進了房間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老媽老爸都臉色難看的坐在客廳的凳子上
“他們兩個怎么了？”宋天耀直起腰喘了口氣，問身邊的妹妹宋雯雯
宋雯雯縮了縮身子，湊到宋天耀耳邊聲道：“你讓老媽去買西藥，又讓他們一人吃一粒，結(jié)果就在剛才兩個人排出十幾條蟲，有幾條仲會動”
自己老豆宋春良此時如同泥塑一樣呆呆坐著，對宋天耀回來完沒有反應(yīng)，兩只手緊張的摸著自己的肚子，老媽趙美珍比宋春良要好些，可是也臉色發(fā)白，眼睛望著宋天耀，手卻學(xué)宋春良一樣捂在腹處
“下次就記得唔要飲生水了，也不要再去街上買火燭鬼的便宜水”宋天耀走到臉色還有些發(fā)白的趙美珍面前蹲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排出去就明肚子里沒有啦？明日再吃一粒，保你不會再這么嚇人”
趙美珍語氣虛弱的對宋天耀道：“仲用你講？以后我每日都食一粒，蒲你老母，現(xiàn)在想起那些蟲，后背的毛孔仲張開朝外透寒氣！”
“那倒不用，明日再吃一粒，以后就每隔三個月或者半年吃一次就可以，這種藥吃多了對身體不好”宋天耀指了指門內(nèi)的那袋寶塔糖：“這些藥糖也是驅(qū)蟲的，你等下送去給其他樓的街坊們吃，每人只準(zhǔn)給三粒，不準(zhǔn)多給，最好當(dāng)面看著他們吃下去”
“你發(fā)財呀？請街坊們吃糖？”趙美珍揉著肚子站起身，走到那袋寶塔糖前看了看：“樣子倒是怪怪的，好像奶糖，留下來自家逢年過節(jié)吃不好咩？”
“用來打蟲的藥糖，不是普通奶糖，我都不知藥效，請街坊們幫忙試一試”宋天耀道
“藥糖不是糖？我?guī)湍阍囈埠茫@么多糖白白便宜街坊？”趙美珍從里面抓了幾粒出來，分給女兒兩粒，自己朝嘴里塞了一粒
宋天耀無奈的打開房門，朝樓上喊了一句：“師爺輝，快點下來！”
不過三兩分鐘，師爺輝就從三樓跑了下來：“宋秘書，你揾我？蕓姐我已經(jīng)接返來，你上去見她……”
“我見你老母，你頭腦點會總比別人慢幾步，看到這袋糖沒有，自己拿三粒吃下去”宋天耀指指那袋寶塔糖對師爺輝道
師爺輝過去拿起三顆就扔進嘴里大嚼，等咽下肚之后道：“好吃，甜嘅”
“不準(zhǔn)再吃，只準(zhǔn)吃三粒，吃多了會中毒肚痛，把這袋藥糖分給這條街的街坊，每人三顆，不準(zhǔn)多給，也告訴他們不準(zhǔn)給孩子多吃，是用來打蟲的，去吧，順便記得幫你老板娘留三粒”
師爺輝背起尼龍袋，先朝著三樓沒頭沒尾的喊了一句：“蕓姐，宋秘書讓我去幫忙派糖！”
這才咚咚咚踩著樓梯下樓
看著這家伙毛毛躁躁的消失在樓道里，宋天耀忍不住想去三樓去問問婁鳳蕓，這家伙師爺輝的花名，到底從哪得來的，要有多蠢的人，才能稱贊這家伙夠格做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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