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馗悄悄看了青年釣客一眼。

    他覺得青年應該不是人類。人類不太可能對發生的這一切無動于衷。

    但是也不好。也許他和河神是朋友，見怪不怪也不定。

    在這個行業里，什么都有可能發生。

    他看了一眼旁邊盤坐的河鮫精，對老者道：“你的寵物很特別。”

    老者不語。

    左馗又道：“水族中，一個種族魚怪的領袖才會被賦予‘鮫’的稱號。而獸靈的領袖，往往都是在族群中靠武力獲得的。”

    看老者還是不話，左馗繼續道：“這樣的寵物，河神大老爺家里應該不止這一只吧？”

    “要多少有多少，”老者的厭煩之情溢于言表，眉宇間已經有些怒容：“它們最愛吃多嘴多舌的家伙。”

    青年釣客聽了，又哈哈笑了幾聲。

    左馗沉默下來，他的眉頭輕輕皺起。

    似乎有些什么不對勁，但他猜不出來。

    他做好餌，將魚鉤拋入河中。

    之后，一切又歸于靜謐。

    河岸上的三人各自望著自己的魚漂，沉默不語。

    夜幕中，只剩下風與水波的聲音，還有不時傳來的車鳴。

    時間慢慢過去。

    左馗沒有經驗。他抬了一下魚竿，發現不知什么時候，魚食已經沒了。

    左馗對于魚食消失，但是卻沒有魚上鉤的情況有些費解。但他沒有話，而是再次打餌下鉤。

    老者瞟見這一幕，蔑笑了一下。

    接下來的幾個時，幾個人的魚鉤無動靜。

    左馗經常拉起魚竿。偶爾，魚食又不見了，但多數時候也都在。

    老者被他反復的動作弄得有些煩躁。時間久了，似乎也麻木了。

    時間漸漸進入后半夜，高架上過往的車輛開始變得稀少。

    這環境，催人昏昏欲睡。

    驀的，左馗的魚漂沉了一下。

    三人的目光，瞬間齊聚過去。

    下一秒，左馗的魚線繃得筆直，他急忙拿著釣竿站起身。

    左馗不太會釣魚，但總歸看過電視節目。

    他開始收放線，只不過無節奏，十分混亂。

    老者和青年看著這一切，目光無比專注。

    這樣持續了大約二十分鐘。

    左馗不懂釣魚，他還奇怪什么樣的魚要遛這么長時間。

    終于，左馗感到魚線上的力道開始減弱了。

    即使心性如他，這時候也有些地興奮起來。

    老者的喘息隨著左馗漸漸拉上魚來，變得有些急促。

    終于，左馗的魚漂浮出水面。

    他距離勝利，只有一步之遙。

    老者眉頭緊鎖。他望著自己的魚漂，瞇起了眼睛。

    瞬間，老者的魚漂狠狠沉了一下。

    他猛一用力，將一條魚拽出水面。

    左馗望著這一切，驚得不出話來。

    他失神中，放松了魚線。魚線風車般滾動了片刻，便停下了。

    他的魚逃掉了。

    當然，就算釣上來，也沒什么意義。

    老者望著左馗，冷笑道：

    “左老板，你輸了。”

    左馗木然地佇立著，感受著自己的失落。

    青年釣客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

    他站起身，對老者道：“是你輸了才對，你這老家伙。”

    青年笑著，用食指在老者的鼻尖上輕輕點了一下。

    老者驚恐地張大了嘴巴。他嘴里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身體卻開始急劇變化。

    他的身體縮，整個頭顱開始變得尖銳。他的外套漸漸變成淺淺的墨綠色，覆蓋了整個身軀。

    轉眼間，老者變成了一只大鱉，掉落在地。

    青年笑著，把它輕輕放進了魚桶里。

    接著，它又拍了拍魚桶，笑著看了看河鮫。

    河鮫身子也瞬間縮，自己一躍跳進了魚桶里。

    左馗望著這一切，目瞪口呆。

    青年轉頭望著河面，高聲道：“水里的朋友，你也該出來了吧？”

    河面上翻起一道水花。墨悲從水中一躍而出，跳在岸邊。

    左馗又是一驚：

    “是墨悲先生咬的我的餌？”

    墨悲甩了甩身上的水，點了點頭。

    “我的學識不如左先生，畢竟六方齋里典籍無數。但是相比行中閱歷，我還是稍強于你。”墨悲道。

    “我被河鮫打出很遠，趕回來時，正看到河神要和你賭賽夜釣。河神對水族的了解不必多，左先生又然不會釣魚，就算上天幫你，你也不可能贏。”

    左馗愕然，道：“上天幫我我也贏不了？為什么？”

    “因為他可以作弊。”青年笑道，輕輕敲了敲魚桶：“河神掌管一河水族，只要心念一動，上魚是分分鐘的事情。”

    墨悲道：“正是。所以比釣魚，左先生無論如何是贏不了的，只有逼他出手作弊。”

    青年道：“所以你悄悄避水下河，讓這老東西誤以為左老板上魚，驚慌之下，出手作弊？”

    墨悲點頭道：“不錯。賭賽問天，作弊既是欺天，自然算輸。”

    青年笑著點點頭。

    他想了一下，又道：“你有沒有想過，他既然能夠掌控河中的水族，為什么咬鉤的不是水族，他卻不知道？”

    墨悲愣了一下，搖頭道：“這個我還真沒想過！”

    “所以你也只是根據自己的理解，施展計謀？”

    墨悲沉默，慚愧地點點頭。

    青年大笑起來，道：“誠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看來天意委實如此，果是冥冥中自有定數啊。”

    墨悲和左馗對望一眼，無言以對。

    墨悲環顧了一下四周，道：“河神呢？”

    青年拍了拍魚桶，剛要話，卻被左馗打斷。

    “墨悲先生還沒發現么，河神就在我們眼前。”

    墨悲看著青年，恍然道：“您才是河神大老爺！”

    青年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終于點了點頭。

    “我確是河河神。這老家伙是我水府的鱉師爺。鱉師爺的話，也確實都不假。左老板為解個人私劫，要攪動二氣平衡，實在有違天理。但我也知道，既然是劫數，自當有上天意思，一時間也不知道到底該不該阻攔。鱉師爺看我煩悶，提出和你賭賽問天的辦法，并想要以此邀功。”

    左馗愣了一下，不解道：“邀功？什么意思？”

    “無論天意如何，如果左老板破壞了水府中二氣的平衡，始終是于我等不利。鱉師爺，如果它能夠阻止左老板撈尸，就以此邀功請賞。”

    “您答應賞他什么，讓他不惜逆天行事？”

    青年笑了笑，道：“這是我水府的內事，不能告訴你們。況且，那也不重要。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鱉師爺輸給的是自己的貪欲，怪不得別人。否則，他身為河神府的師爺，明明也能感知這河中的水族，卻心急之下，在我面前貿貿然使詐。不是貪欲作祟，他又怎么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著，青年敲了敲魚桶，道：“我要將他填于河中兇險處一百年，以為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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