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奧笑瞇瞇道:“公主這話的挺有道理的,你的母親辛苦把你養(yǎng)大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再轉(zhuǎn)頭去她的壞話,這就不對了。”
這話無異于是在嘲笑甘薇兒,甘薇兒暗暗咬緊了貝齒,連帶尼奧都恨上了。
“是我狹隘了!备兽眱嘿r了笑臉,云涯卻無心和她轉(zhuǎn)圜,起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甘薇兒一個人坐在那里,人都走了,剩下她一個人。
握了握拳,她暗暗告誡自己,成敗在此一舉,絕不能退縮。
起身往二樓走去。
公主的房間在二樓東面,尼奧和勞德房間在二樓西面,雖然在同一層樓,但東面從中間部分就開始封閉,一扇鐵門阻隔了所有探尋的目光。
甘薇兒平日甚少來這里,但因?yàn)槭迨宓年P(guān)系,連女仆看到她都要誠惶誠恐,其實(shí)她很想住進(jìn)來,這里太漂亮、太奢華了,就像童話里的城堡,讓她體驗(yàn)一把做公主的感覺。
勞德的房間門口有保鏢守在那里,她接近不了,思來想去,她想到一個好辦法。
她先暫時離開這里,先去找東西,反正離藥效發(fā)作還有一會兒。
“公主殿下,女王請您過去一趟!
云涯剛回到房間,就聽子魚管家的聲音自門口響起。
云涯蹙了蹙眉,起身走了出去。
“什么事?”
“我也不知,公主殿下去了就知道了!弊郁~管家笑瞇瞇的道。
云涯隨他一道離開,南自然而然的跟在她身后,子魚管家笑道:“新運(yùn)來一批柑橘,記得姐愛吃,你去領(lǐng)回來一些!
南看了眼云涯,見云涯了頭,轉(zhuǎn)身快步離開。
“公主請!弊郁~管家恭敬的做了個請的手勢。
云涯瞥了他一眼,往前走去。
這是一件日式風(fēng)格的房間,溫馨靜雅,窗前擺著一張矮塌,上邊放置著茶具,兩側(cè)擺著榻榻米,窗外雨疏風(fēng)驟,一室茶香裊裊,沁人心脾。
女子跪坐在那里,手執(zhí)紫砂茶壺,裊裊茶霧為她平添了幾分柔和。
聽見腳步聲,抬眸望來,含笑道:“來了!
褪去女王的高貴凌厲,此刻的她,滿身柔和氣息,彷如在家中等待丈夫孩子歸來的賢妻良母。
賢妻良母?云涯嗤之以鼻,這個詞語在她身上永遠(yuǎn)得不到體現(xiàn)。
她走過去,在對面跪坐下來。
“尖的碧螺春,嘗嘗如何?”為她面前的茶杯里注滿茶水,女子含笑開口,溫柔的聲音如春風(fēng)撲面。
云涯瞥了她一眼,并沒有動那杯茶,清澈的眼底有著洞悉一切的智慧。
“你想用我的身體為你的野心鋪路!
勞德很快就走了,這是她最后的機(jī)會。
云涯早就猜到了。
“你的身體是我給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現(xiàn)在,是你到了回報(bào)的時候。”坐在對面的女子平靜無波的出這一切。
云涯怒從心起,忽然揮袖將面前的茶杯揮落到地上,“憑什么?”
紀(jì)瀾衣眉眼未抬,從茶盤里拿出一個干凈的茶杯,放在她面前的茶幾上,重新注滿茶水,動作行云流水,優(yōu)雅至極。
“就憑你是從我肚子里爬出來的!
“所以我在你眼里,就是顆棋子?給你利益的天枰增添勝算的砝碼?”不是早就知道這個結(jié)果嗎?為什么還會心痛?
云涯抬手捂住心口,伏在茶幾上喘息,“抱歉,我做不到,你殺了我吧!
“把你面前這杯茶喝了,你就能做到。”那個溫柔卻殘酷的聲音,輕輕在她耳邊響起,猶如一個魔咒般。
“呵呵……。”云涯悲涼的笑了,抬頭看著她。
“媽……!毖蹨I如珠串般滑落。
紀(jì)瀾衣秀麗的眉輕蹙,卻也沒什么。
“我……!鼻竽銉蓚字在喉嚨里翻來滾去,卻最終被她深深咽了下去,她看著那杯茶水,忽然端起來,抬眸看了她一眼。
“我喝,我欠你的,還給你。”
話落仰頭灌進(jìn)了喉嚨里。
苦……
她將瓷杯摔了出去,豁然起身,平靜的看了她一眼。
“呵……!崩湫α艘宦暎@個鐵石心腸的女人,她是沒有心的,什么都沒用。
頭也不回的離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女子喝了口茶,看著窗外風(fēng)雨瀟瀟,眉眼染上笑意。
“這就是你的命。”
云涯走出房間,身體一歪,她扶住墻壁,才致使自己沒有摔倒。
子魚管家瞥了她一眼,抿了抿唇,以自己的立場沒有什么話好。
心底哀嘆一聲,孽債啊。
云涯扶著墻,一步步往前走去,眼眶通紅,眼底的恨如火焰燃燒。
這就是命嗎?
她不服她不服……
看她走的艱難,子魚管家走過來要攙扶她,被云涯一把推開,眸光血紅。
“滾!
子魚管家嘆了口氣,乖順的后退一步。
“公主,您還是聽話吧,跟女王作對,您得不了好的!
“別叫我公主。”云涯咬牙切齒,多么高貴的稱呼,卻惡心的她想吐。
因?yàn)檫@是她用身體換來的,太可笑了。
短短幾十步路,卻仿佛用盡了她畢生的力氣。
她站在房門前,子魚管家給她打開門,一門之隔,即將是兩個世界。
云涯深吸口氣,一步步走了進(jìn)去。
大門在身后合上。
她癱軟了般靠在門板上,藥效開始起作用了,她從靴子里抽出手術(shù)刀,朝準(zhǔn)手臂狠狠劃下,眼中閃爍著瘋狂的火焰,嘴角勾著陰翳卻瘋癲的笑。
她早已感覺不到疼了,看著鮮紅的血沿著白皙的肌膚劃下,體內(nèi)升起一股由衷的快感,沖刷著她的神經(jīng)。
浴室門忽然打開,腰間圍著浴巾的男人走了出來,看到站在門口拿著刀子往自己手臂上劃的少女,美麗的面容帶著血腥而瘋狂的戾氣,像是艷到極致的妖精,瞬間沖撞著他的感官。
男人愣了愣,這一幕他永遠(yuǎn)都忘不了。
那樣妖艷的、頹廢的、邪惡的眼神,永遠(yuǎn)的印刻在他的腦海里,成為他一輩子的幸福和噩夢。
反應(yīng)過來,他快步走過去,“你怎么了?”
少女扯了扯嘴角,血滴滴答落在地板上,如一朵開到荼蘼的曼陀羅花,綻放著極致的妖艷。
勞德將她攔腰抱起,她太輕了,一份量都沒有,那張巴掌大的精致臉蒼白的沒有絲毫血色,心底滿是憐惜。
將她心翼翼的放到大床上,從柜子里翻出醫(yī)藥箱,正要給她包扎傷口,少女卻忽然伸腳蹬開他,瑩白修長的手把玩著巧的手術(shù)刀,媚眼如絲,絲毫不知自己如今是多么的妖艷、又是多么的危險(xiǎn)。
“花、我看見好多好多的花,開的美極了!彼α似饋,刀刃朝準(zhǔn)胳膊上另一處完好的地方,狠狠的劃了下去。
勞德雙眼大睜,以最快的速度撲過來,從她手里奪走手術(shù)刀,從窗口扔了出去。
她像一個被搶走了心愛的玩具的孩子,委屈的哭了起來:“你為什么要搶走我的花!
勞德不清楚她是怎么了,吃飯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現(xiàn)在的樣子、神經(jīng)有些不正常啊……
“坐著別動,我先給你包扎一下傷口!眲诘伦ブ母觳,刀口深可見骨,下手可真夠狠的。
云涯皺起好看的眉頭:“好疼啊……!
“我輕兒!眲诘缕沉怂谎郏l(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她像個孩子似得,倒是挺可愛的。
勞德正要拿著棉簽給她清理傷口,少女忽然捧起他的臉,笑嘻嘻道:“你長的好像晏哥哥啊……!
晏哥哥……勞德心口一跳,她口中的晏哥哥應(yīng)該就是她喜歡的那個男人吧。
捧著他的臉左看右看,云涯忽然一巴掌拍過去,生氣的道:“你不是晏哥哥!
她的手上沒多少力氣,打在臉上跟撓癢癢似得,勞德抓著她的手給她清理傷口,“你怎么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少女另一只柔軟無骨的手輕輕劃在他裸露的胸膛上,勞德身子猛然僵硬了一下,那指尖拂過的地方輕易激起肌膚一層層的顫栗,一股熱氣自腹處升起,他呼吸猛然停頓了一下,驟然抓住她作亂的手,目光深深的望著她。
“哎呀,弄疼我了!鄙倥崦恼T惑的聲音輕輕響起,落在勞德耳中,瞬間令他血?dú)馍嫌俊?br />
深吸口氣,作為男人,他不是沒有遇到過誘惑,可他引以為傲的克制和冷靜在這個少女面前,全部化為了無有,腦海里一個聲音在瘋狂的叫囂著占有她……
不……
然而行動已經(jīng)先于理智作出了反應(yīng),他翻身把少女壓在了身下,她那么瘦弱,仿佛一個瓷器娃娃般,在他高大的身體下,顯得那么脆弱,正是這種極致的對比,更是輕易挑起他腦海里那根神經(jīng),全身的所有血液都涌到了一處。
少女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清澈如許,他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像是一只兇猛的野獸,張著血盆大口想要把白兔拆吃入腹,他為自己感到可恥,可又無法阻止……
那雙清澈的眼睛里,有瞬間的迷茫,像是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夾雜了一抹深入骨髓的憂傷,此刻的她意識也許是清醒的……他抬手落在她的臉頰上,那細(xì)膩而溫涼的觸感,令他的指尖激動的顫抖起來。
“我會娶你的。”他如是。
父親的警告,陰謀的算計(jì),此刻都被他拋諸腦后。
順應(yīng)本心,放縱這一次吧!
他緩緩的低頭,云涯始終睜大的雙眼,眼底飛快的變幻著各種情緒,腦海里閃過晏哥哥的臉,她忽然爆發(fā)出一股力量,猛然推開面前的人,飛快的跳下床,然而剛落地,她的身子便猛然一晃,被勞德卷在了懷里。
勞德喉頭滾動了一下,抱著她,就像抱著一個易碎的娃娃,珍惜而心翼翼。
云涯忽略身體里的異樣,她太清楚那意味著什么了,心底恨死了紀(jì)瀾衣,晏哥哥我對不起你……
紀(jì)云涯,都到這個時候了,對不起還有用嗎?那杯茶是你自己要喝的,你現(xiàn)在又惺惺作態(tài)給誰看呢?
勞德忽然撇開頭去,深深吸了口氣,將她放在床上,翻身下床飛快的跑進(jìn)衛(wèi)生間,很快云涯聽到淋浴的水灑聲。
她躺在床上,渙散的雙眼看著天花板,胳膊上的傷口隱隱作疼,床上到處都是血,清理過的傷口再次裂開,鮮血順流而下。
她忽然蜷縮起來,緊緊的環(huán)抱著自己,忽略喉嚨里發(fā)出的異樣的聲音,令她感到可恥。
紀(jì)瀾衣怕她做不來,所以很貼心的在茶水里下了春藥,紀(jì)瀾衣,你狠……
牙齒將下唇咬出了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開來,她睜大著雙眼,拼命的克制,卻抵擋不了身體本能的反應(yīng)。
勞德披著浴巾走出來,看了她一眼,忽然往外走,“我讓人帶你回去!
心底對Queen不屑,對親生女兒都能使出這樣的手段,這個女人可恥又可怕。
走了兩步,勞德忽然停住了腳步,身體里傳來的異樣感覺令他忍不住皺起眉頭,他忽然想到甘薇兒捂住他的酒杯的那只手,冷硬的眉峰緊緊蹙起,眼底驟然劃過一抹殺氣。
該死……
馳騁戰(zhàn)場的兵王也有陰溝里翻了船的時候。
他回頭看了眼蜷縮在大床上的少女,閉了閉眼,一顆心在猶豫和彷徨之間掙扎。
——
“這個人你最了解,所以我認(rèn)為,還是你親自去追捕比較穩(wěn)妥!
江蜜兒看著坐在對面的男人,笑著開口。
男人臉上半邊銀質(zhì)面具閃爍著幽冷的光澤,越發(fā)映的一雙目光幽暗無邊,莫測高深,此刻那雙目光望過來的瞬間,江蜜兒心神驀然緊縮了一下,面上卻不顯,笑吟吟道:“畢竟人是你帶出來的,我還有別的事情,暫時走不開,大哥,你就幫我一次不行嗎?否則Queen那里怪罪下來,我兜不住啊……!
“大哥,咱兄妹五人,死的死散的散,就剩下咱們兩個了,你不幫我我還能指望誰呢?我知道你為了公主什么都不管了,可這個組織畢竟是你一手組建起來的,你不會眼睜睜看著它毀在我手里吧?”
江蜜兒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就不信這個男人不上鉤。
無痕抿了抿唇,“我知道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先走了!痹捖淦鹕砭鸵x去,還是那么的清冷淡然,永遠(yuǎn)的游離在眾人之外。
江蜜兒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笑道:“大哥,來都來了,陪我吃頓飯?jiān)僮呗,公主那里又用不著你?dān)心,我還有事情要向您請教!
無痕腳步頓了頓,江蜜兒笑著走過來,拉著他走到桌子前坐下,“大哥,雖然你不愛話,但我們都知道,你這個人外冷心熱,對我們四個最是照顧!
“要沒有你,我們早就死了,倒是二哥和雪可惜了……。”瞥了眼沉默的男人,江蜜兒試探著問道:“公主害死了二哥和雪,大哥你整日待在她身邊,就沒有想過給二哥報(bào)仇嗎?”
畢竟U可是大哥的孿生弟弟啊,親弟弟慘死在那個女人的手里,他不僅不思報(bào)仇,還對那個女人言聽計(jì)從,江蜜兒不知道大哥腦子怎么想的,陷入愛情里的男人果然是沒有理智的。
無痕幽冷的目光望來,江蜜兒心口窒了窒,皮笑肉不笑的道:“是我錯話了,是她們兩個活該,大哥別跟我一般計(jì)較!
話落端起面前的酒杯,“大哥我敬您一杯,感謝您這么多年對我的照顧。”
無痕瞥了眼面前的酒杯,并沒有動。
江蜜兒嘟起嘴角,有些委屈的道:“難道大哥連這個面子都不給我嗎?”
無痕拿起酒杯,江蜜兒笑道:“我先干為敬!痹捖溲鲱^一飲而盡。
無痕瞥了她一眼,將酒杯擱在桌子上,起身就要離去。
江蜜兒心神一縮,難道被他發(fā)現(xiàn)什么了?“大哥,”趕緊出聲叫住他。
無痕側(cè)眸冷哼一聲:“你的手段都是我教的,班門弄斧!
江蜜兒咬了咬唇,“大哥,我也是不得已……您就聽妹妹一句勸吧,乖乖留在這里……!
無痕眸光越發(fā)冷戾,大步往外走。
江蜜兒咬了咬牙:“大哥,你要踏出這個房間一步,就別怪妹妹不留情面了!
無痕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
這時一隊(duì)人破門而入,將無痕團(tuán)團(tuán)包圍在中間,個個皆是訓(xùn)練有素的高手。
江蜜兒無奈的嘆了口氣:“大哥,我也是逼不得已,你別怪妹妹……!
調(diào)虎離山之計(jì)。
無痕雙拳緊握,冷喝一聲:“滾!
幾人下意識后退一步,卻無一人逃離,擺開了架勢。
無痕渾身殺氣大綻,提拳如一陣風(fēng)般迎了上去,這些人雖然各個身手不凡,但在無痕面前根本就不夠看的,很快就躺倒一地,這時一支飛針穿透空氣以極快的速度射來,無痕原地翻轉(zhuǎn),飛針夾在他指尖,然而下一針已緊隨而至,無痕躲避中還是扎在了他的后腰處。
無痕將針拔出來朝江蜜兒擲去,江蜜兒翻身躲過,銀針扎在墻壁上,寸寸深入。
無痕身體歪了歪,他扶著墻壁站穩(wěn)身體,指著江蜜兒:“你……!
江蜜兒笑道:“這是最強(qiáng)的麻醉針,沾一人立馬就會暈過去,大哥,那些風(fēng)風(fēng)雨雨你就別參與了,好好睡一覺吧!
無痕搖了搖頭,然而眼前一片眩暈,不他不能睡過去,公主一定出事了,他必須要趕過去救她……
邁著艱難的腳步一步步往門口挪去,江蜜兒眼睜睜看著,嘆道:“你又是何必呢?就聽妹妹一句,放手吧,她是公主,你配不起的!
“配不配得起……你了不算!币痪湓拵缀跏菑凝X縫里擠出來的。
走了兩步,高大的身體轟然倒地,胳膊朝門口伸去,殘存的意志支撐著他。
江蜜兒冷聲道:“把他帶下去吧!
兩個手下爬起來,架起無痕的身體就退了出去。
江蜜兒轉(zhuǎn)身看了眼窗外瀟瀟風(fēng)雨,無聲嘆了口氣。
——
“一切都按照計(jì)劃進(jìn)行,您請放心!遍T外傳來子魚沉穩(wěn)的聲音。
女人端著面前早已涼透的茶,放在唇邊抿了一口。
苦澀的味道,就像這人生。
放下茶杯,她起身走到橫著的木格子墻壁前,柔滑的袍角在地板上撫掠而過。
木格子忽然往兩邊退去,緊接著又是一扇同樣的木格墻,飛快的往兩邊移去,現(xiàn)出里邊的木格墻。
女子平靜從容的自一扇扇門內(nèi)走出去,不知走了多久,最后一扇門打開,那個房間四四方方的,一張矮塌緊靠著墻壁,紗簾飛揚(yáng),朦朦朧朧中好似看到那榻上躺著一個人。
女子笑了笑,走過去跪坐在塌邊,撩起紗簾一角,露出那人的真容。
是個男人。
他睡著了,即使在睡夢中,那眉眼亦不平靜,仿似夢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眉頭緊緊的蹙起。
女子溫柔的笑著,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自他眉峰劃過,男人的容貌無疑是很俊美的,卻飽經(jīng)了歲月的滄桑,眼角皺紋橫生,唇周圍胡子雖然刮干凈了,依舊還有青色的胡茬若隱若現(xiàn),手指拂過去,有些刺痛。
男人忽然睜開雙眼,眼底有一瞬間迷惘,喃喃道:“衣衣……。”
女子溫柔的笑著,是他記憶中熟悉的模樣:“是我。”
男人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忽然緊緊的把她抱在懷中,滾燙的熱淚滾滾而落。
“是你,真的是你,我以為我在做夢……。”
女子抬手輕輕拍在他的背上,蘊(yùn)含著安撫人心的力量,笑語嫣嫣:“不是夢……。”
“深哥、是我。”隨著女子溫柔的聲音落地,這個稱呼帶他回到很久遠(yuǎn)以前,那些封存在記憶深處的畫面一瞬間奔襲而來,他的腦海承受不了,他忽然抱著腦袋倒在榻上,痛苦的呻吟起來。
女子眉眼未變,手指輕輕的揉按著他的太陽穴:“頭又疼了嗎?”
男子忽然抓住她的手,眼神依賴而滾燙:“衣衣,對不起對不起……!
他著一連串的對不起,忽然捧著腦袋砸在榻上,‘叩叩叩’震撼人心。
“我不是人,我是個畜生,我傷害了你……你是我的親妹妹啊……我怎么能做出那種禽獸不如的事情……!甭曇粲蟹N撕裂般的痛苦。
女子眼神依舊溫柔的像四月的春風(fēng),將他的腦袋抱在懷中,笑道:“深哥,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
男子不可置信的抬頭:“真的嗎?”
女子笑著撫摸著他的臉:“我們就算是親兄妹又如何,我愛你,你也愛我,這就夠了,就算世俗倫常容不下我們又如何?我不在乎啊……。”
“不要因?yàn)槟切┩馕锒d我們的**……。”
男子眼眸怔然。
女子伏在他的胸口,手指一寸寸自他的胸口肌膚掠過,“再也沒有任何人任何力量能分開我們了!
——
他最終妥協(xié)了。
人生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沖動。
一步步走到床邊,他看著意識半迷醉半痛苦的少女,蒼白的臉頰染上一抹酡紅,猶如胭脂般惑人。
他伸出顫抖的指尖,就在即將要落在她臉頰上的那刻,落下去的那支胳膊忽然像被什么東西給阻隔了,遲遲落不下去,他心頭驚懼,那種可怕的感覺又來了。
下一刻,他的身體忽然飛了出去,撞在墻上,復(fù)又重重的跌了下來,吐出一口血。
虛空里忽然現(xiàn)出一道身影,裹著一襲黑袍,周身黑霧繚繞,仿若鬼魅般。
一眨眼閃掠至他面前,黑袍里伸出一截修長的手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熟悉的感覺……和那夜一模一樣。
“你……是人是鬼?”到這個時候他沒見驚慌,反而鎮(zhèn)定自若的問道。
對方手指用力,他瞬間呼吸不過來,陰沉的戾氣在房間里蔓延開來,他知道,對方動了殺機(jī)。
“動她,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男子低沉冰冷的聲音徐徐響起,猶如來自地獄的聲音,滿含殺機(jī)和血?dú),令勞德心神一陣緊縮。
“落在你手里,我認(rèn)輸,但死也要讓我死個明白吧,你究竟是誰?”勞德瞇眼問道。
“我的名字,你還不配知道!蹦凶右荒笫种,勞德感覺呼吸越來越緊,白眼一翻……
男子松手,勞德整個人便如一灘爛泥般癱軟在地上。
“唔……!鄙倥纯嗟穆曇魝鱽,一陣陣抽打著晏頌的心。
晏頌大驚,閃身掠至窗前,一把將云涯抱在懷里,胳膊上的傷口正朝外流著血,染得哪里都是,顯得她更加的脆弱。
晏頌一拳狠狠的砸在地上,注意到軍隊(duì)有異動,他就走開了一會兒,沒想到就出了意外,這一刻,他恨不得殺了自己。
云涯意識漸漸模糊,忽然抓住他的手,整個人像只貪婪的貓一樣往他身上噌,“好舒服……!彼纳砩蠜鼋z絲的,沖淡了她身上的滾燙,挨著好舒服。
晏頌看她臉紅的不正常,扳著她的肩膀低喝:“云涯你醒醒。”
云涯笑了笑,眼神迷離:“晏哥哥……我又做夢了……!
晏頌將她緊緊的抱在懷里,恨不得把她揉入到骨髓里去,“對不起^……!
云涯在他懷里拱啊拱,手探進(jìn)他的胸膛里,像只饑渴的魚兒……
晏頌捉住她作亂的手,抬手落在她胳膊上,傷口是手術(shù)刀劃的,目眥欲裂,“你又傷害自己?”
云涯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下意識縮了縮肩膀,委屈的皺著鼻子:“你兇我……!
晏頌嘆了口氣,一手落在她的手臂上,只見掌下發(fā)出一陣紅光,云涯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愈合,恢復(fù)如新,連條疤痕都沒留下。
云涯瞪大雙眼,抓住他的手上看下看:“好神奇啊,你的手怎么會發(fā)出紅光?你是神仙嗎?”
晏頌蹙眉,云涯這模樣明顯不正常,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他側(cè)眸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男人,眼底殺機(jī)凜冽,他再晚來一步,后果不堪設(shè)想,每每想到此處,他將此人千刀萬剮的心都有了。
云涯秀氣的眉頭緊蹙起來:“我好難受啊,好熱……!彼贿吤撟约荷砩系囊路贿呁麘牙镢@,晏頌扳著她的肩膀,直視她的雙眼:“云涯,你清醒。”
忽然,他眉頭緊蹙,似乎想到了什么。
難道她是中了春藥?
晏頌氣的恨不得殺了所有人,抱著云涯一眨眼就消失了。
張華生被人鎖在了屋子里,直覺出事了,他正想辦法跳窗逃出去,剛爬上窗臺,往下邊看了一眼,下邊是草坪,雖然是二樓,但這房子是歐洲風(fēng)格的,吊的特別高,二樓人家的兩倍了,摔下去非死即殘啊。
張華生騎在窗臺上,閉上雙眼,一咬牙,死就死吧……
這時房間里忽然憑空出現(xiàn)一個人,裹著黑袍,特別像漫畫里走出來的死神,他一出現(xiàn),整個房間的空氣瞬間凍結(jié)了。
令他大驚失色的是那個人懷里抱著一個人。
“云涯?”
張華生一下子從窗臺上跳下來,指著那個男人道:“你是人還是鬼?快把你懷里的人給我放下,我乃茅山派第一百八十代傳人,收你一個鬼還是手到擒來的……。”
男人將懷里的人放在大床上,冷聲道:“她中了藥,你快救她。”
云涯抓著他的手,“晏哥哥……。”
嘴里發(fā)出痛苦難耐的呻吟。
晏頌垂眸,拳頭握的死緊。
恨不得代她承受那些痛苦。
張華生愣了愣,反應(yīng)過來三步并作兩步走過來,拿起云涯的手號脈,眉頭忽然緊蹙起來。
“烈性春藥,一個時內(nèi)必須與男子交合才能解,否則痛苦不堪……!
張華生淬罵了一句,“是誰給她下的藥?”
男人沉聲道:“可有解?”
張華生飛快的掏出針包,攤開,捻了根細(xì)長的銀針,解開云涯胸前的衣服,“試試再!
云涯掙扎起來,精神狀態(tài)已經(jīng)不太好了,張華生喝道:“愣著干什么,還不趕快抓住她的胳膊?我好施針!
晏頌上前一步,抓住云涯的兩只胳膊,云涯掙扎間胸前春光大泄,晏頌眉頭緊蹙起來,側(cè)眸瞥了眼張華生,他眉頭皺的能夾死一只蒼蠅,眼神十分認(rèn)真,根本不為欲念所動。
云涯是他的徒弟,在他心里就跟女兒一樣,再了在醫(yī)生眼中根本就沒有男女之分。
張華生捻著銀針一刺入前胸穴道,另一只手又捻了根銀針探入頸部腦部幾處穴道,漸漸的額頭上冷汗沁落,云涯也漸漸不再掙扎,變得安靜下來。
張華生松了口氣:“幸虧是遇見了我,否則今天危險(xiǎn)了……!
“不過這藥對她身體傷害很大,這丫頭身體本就不好,是誰把她害成這樣的?老子非得灌她一桶,讓她嘗嘗這滋味!睆埲A生那個氣恨啊,云涯好不容易身體養(yǎng)回來一了,一朝打回解放前,更可氣的是這孩子受罪了。
張華生忽然側(cè)眸瞥了眼站在床邊的男人,全身上下都裹在黑袍里,神秘又冷酷。
“你是人還是鬼?”
男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張俊美到驚天地泣鬼神的臉,張華生這個半截身體入土的糟老頭子也不僅有一瞬間的驚艷。
那是一種冷艷又霸氣的帥,精致不乏高貴的風(fēng)華,讓人望之詞窮,只覺得這世間任何一個詞語都配不上他。
“你……!睆埲A生咽了口唾沫,“好帥啊……!
男人一雙漆黑深沉的目光靜靜望來,偶爾一縷猩紅掠過,性感的薄唇微張,低沉磁性的嗓音徐徐響起:“張老先生,我是晏頌。”
“晏頌?晏頌……。”從疑惑到震驚,張華生打量著他,“你就是晏家那子?云涯天天掛在嘴上的晏哥哥?”
晏頌抿了抿唇。
張華生忽然一腳踹了過去,“你子還知道出現(xiàn)?知不知道云涯受了多少委屈?”
晏頌站在原地沒動,生生受了這一腳,背脊依舊挺的筆直,張華生卻趔趄了一下,差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晏頌趕忙攙扶住他。
張華生甩開他的手:“行了行了,你先給我你是人是鬼,嗖的一下就出現(xiàn)在房間里了,老頭子我可受不了驚嚇啊……!
“此事一言難盡,但您放心,我絕對不會傷害云涯,我這次就是為了救云涯而來。”
張華生雙手背后,忽然繞著他走了一圈,胡子一翹一翹的。
“你跟赫連家族有什么關(guān)系?”
晏頌眉頭微蹙,“老先生此話何意?”
“哼,赫連家族的老底我比誰都清楚,算了現(xiàn)在也不是這些的時候,跟我吧,云涯怎么變成這樣的?”
晏頌?zāi)抗饴湓谠蒲纳砩,每每想起都令他胸腔?nèi)一股戾氣無法平息,他再晚到一步,后果不堪設(shè)想。
“是紀(jì)瀾衣干的,對吧!标添灢,他也猜到了,能干出這種事情的,也只有她了,而且這島上誰能傷害得了云涯?
張華生望了眼云涯,嘆了口氣:“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命不好,有個那樣的媽,簡直就是災(zāi)難。”
“你帶她走吧,去個讓她找不到的地方,云涯這孩子命太苦,而且她的精神狀態(tài)越來越不好,再壓抑下去,我怕遲早有一天她會瘋的……!
張華生越越辛酸,“唯一能拯救她的人,只有你了!
晏頌單膝跪在床邊,抓著云涯的手,目光緊緊鎖在她的臉上,眼中的柔情濃到化不開。
“她單薄的肩膀承受了太多,以后我不會再讓她受苦。”晏頌抓著云涯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深深的閉上雙眼。
“走吧走吧,走的遠(yuǎn)遠(yuǎn)的,再也別回來了。”
頓了頓張華生又道:“但是一味的逃避又不是辦法,紀(jì)瀾衣勢力遍及全球,只要她想,你們逃到哪里都總能被她找到,我看最好的辦法還是把這個女人給解決了。”
張華生瞬間就想通了這件事的前因后果,勞德馬上就要走了,紀(jì)瀾衣看中這個女婿,總是要出手的,但是沒想到她一個女梟雄也會用這么不入流的手段。
下藥,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罵她畜生都是高看她了。
張華生眼珠子忽然轉(zhuǎn)了轉(zhuǎn),“這幾天是不是就是你?我呢云涯一直神神叨叨的,還她做夢了,是不是你搞的鬼?”
晏頌把臉埋在云涯的掌心里,沉默。
張華生嘆了口氣,“行,我去熬藥!
好在他房間里放了不少中藥材,熬藥的爐子為了方便都在他房間里,正好派上用場。
“晏哥哥……!焙鋈灰坏捞撊醯穆曇艟従忢懫。
晏頌身體僵硬了一瞬,臉埋在她的掌心里沒有動。
“你哭了嗎?”
少女細(xì)細(xì)柔柔的聲音十分動聽。
“真的是你,原來我沒有做夢!彼ζ饋,手勾著他的鼻子。
晏頌忽然將她抱在懷里,力道緊的仿佛要把她揉入到骨血里去,云涯咳嗽了一聲,眉眼卻漾開最溫柔動人的笑意。
“對不起……對不起……!彼粋勁的在她耳邊道,每一句都飽含著深深的愧疚和劫后余生的慶幸。
“對不起的應(yīng)該是我。”
她語氣有些哽咽的道:“那杯茶我不該喝,但我太絕望了,可是我對不起你……我只想報(bào)復(fù)她,卻沒有想到你……是我錯了……。”
當(dāng)時她只覺萬念俱灰,恨意一直掩蓋了其他,在她的內(nèi)心深處,對于母親……她還是潛藏著一份期待的,無論她做出怎么過分的事情,她都是有理由的……她一直在給她找理由,也一直在自欺欺人。
到最后,那唯一的一期待也徹底破滅了。
那個女人,她是沒有心的,她在她的眼中,不過是一件有利用價值的花瓶罷了,除此之外,也許還沒有甘薇兒在她眼中來的重要。
這個認(rèn)知讓她崩潰,當(dāng)時腦子發(fā)熱,她甚至沒有來得及去想后果。
此刻她不僅慶幸起來,如果晏哥哥沒有出現(xiàn),后果……她忍不住驚起一身冷汗,緊緊的抱著他。
她錯了、大錯特錯,她借著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到最后自己傷的體無完膚,更是傷害到了晏哥哥。
該對不起的,應(yīng)該是我啊……
她眼中留下激動而慶幸的淚水,晏哥哥你知道嗎,你是我黑暗人生里唯一的救贖,如果沒有你,我不知道我人生的意義在何方……也許今天,就徹底走入地獄了。
她仰頭,搜尋著他的唇,眼淚和歡笑交織,在她的臉上綻開最美的模樣。
唇舌相依,纏綿悱惻,一如夢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張華生捧著臉,乖乖、好勁爆。
就看一眼……就偷偷看一眼……老頭也是蠻拼的。
同時心中滿是憐惜,有情人終成眷屬,可兩人的未來,還不知道有多少坎坷磨難呢。
師姐啊,你若在天有靈,就保佑你的外孫女吧,讓紀(jì)瀾衣少作孽。
張華生拭了拭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淚,手里打著蒲扇,爐上溫火熬著藥,苦澀的藥香在房間里緩緩蔓延開去。
只有這個吻才是真實(shí)的,眼前這個人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不是夢也不是幻影。
云涯緊緊的抓著他,整個人攀在他身上,急切而渴求的索取他的吻,只有這樣才能讓她感受到他的氣息,他的存在。
她吻累了,臉枕在他的肩頭,哭著道:“這么久沒見,你的吻技一如既往的爛!
晏頌哭笑不得,輕輕拍著她的肩膀:“畢竟我沒有練手的人。”
“嗚嗚……!痹蒲目拗反蛩暮蟊常盎斓,難道你還想要練手的人?”
晏頌將她的身體狠狠的摁到懷里,胸膛緊貼,兩顆心緊緊挨靠在一起,近到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唯一一個你,此生我只想要唯一一個你罷了!
聽著男人低沉而溫柔的聲音,云涯潸然淚下,眼淚打濕他肩頭的衣服,顆顆眼淚如硫酸,灼痛了他的肌膚。
從此以后,你的眼淚只能流在我懷里。
半生顛沛流離,泥足深陷,你是黑暗里唯一一束光明,從此無論世界怎么變幻,你都始終是我面對生活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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