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潤是被胸口處的壓力悶醒的,他皺了皺眉,睜開眼睛,晨光趴在他身上睡得正香。
沈潤帶著被擾醒的惱火,把她從胸口扒拉下來,推一邊去。
在睡夢里他還在想晨光究竟是怎么識破他的計劃的,他自認為籌謀縝密,天衣無縫,即使她再狡猾,當她逐漸窺到他籌謀的冰山一角時,那個時候就算她知道了,她也沒辦法阻攔他。
她到底是時候識破他的?
中途察覺她不可能反擊得如此周密,那么唯的一原因,便是她從一開始就看透了他的計劃,甚至也許在他頭腦混亂還沒有決定要復仇之前,她那邊就已經(jīng)計劃好了。或許在他的計劃中,她還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她一方面暗中推進他的籌謀,在不知不覺間將事情的發(fā)展導向她預料的方向,一方面利用他因為進展順利而欣喜的心態(tài)為她己提供便利,她利用這些便利給他的籌謀編織出了一張網(wǎng),將他牢牢地網(wǎng)在里面。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他不會善罷甘休,她就是想讓他徹底地輸一次,狠狠地挫他一次。
她將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她縱他將復國計劃做得得天衣無縫,她反殺他的手段同樣天衣無縫。
沈潤看了她一眼,她沉沉地睡著,純美的睡顏,天真無邪,清純無垢。
這女人心機深沉得可怕,卻擁有了一張?zhí)煺鏌o害的臉孔。
他的心沉甸甸的,他依舊覺得不甘心,可他確實輸?shù)脧氐住?br />
他用手抹了一下臉,無聲地嘆了口氣。
晨光突然從床上坐起來,把沈潤嚇了一跳。
她直直地盯著前方看了片刻,突然望過來,又瞇起了眼睛,迷迷糊糊的,一臉沒睡醒的樣子。
“怎么了?”沈潤看著她問,她嚇他一跳。
晨光搖著頭道:“我忘記了。”
“惡夢?”
“大概是。”晨光想了半天還是沒能想起來,她又躺回到床上,用棉被把自己裹起來,哆哆嗦嗦地取暖。
大概門外聽見了動靜,火舞帶人進來,隔著幔帳輕聲道:
“殿下,該起了。”
晨光沒有立刻答應,她直勾勾地盯著床帳看了一會兒,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火舞便把帳子掀開。
沈潤覺得晨光自起床以后心情就不怎么好,臉色陰晴不定,不像昨天晚上鬧他的時候一臉狡猾。是該說她不快呢還是該說她心情沉重,沈潤想也許和她做的夢有關,只是她做了什么夢,他不知道。
她似乎常常會做這種惡夢,可是這么久了,她始終不肯告訴他她做的是什么夢,一想到這一點,沈潤甚至感覺有點氣憤。她從不肯對他敞開心,卻要求他對她毫無保留,這是什么道理?
晨光坐在妝鏡前,單手托著腮,呆呆地看著司七給她梳頭發(fā)。
因為鳳凰宮的人全在嘉德殿,身為嘉德殿大宮女的鸝云氣都不敢喘,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服侍沈潤更衣,沈潤覺得她系腰帶的手都在抖,這讓他有些不悅。他推開鸝云,自己把袍服穿好,走到晨光身后,在她梳了一半的發(fā)髻上摸了一下,問:
“你怎么呆呆的?”
“我沒有。”她回答的很快,就好像她剛剛并沒有發(fā)呆,實際上她剛才確實在發(fā)呆,且眸色陰郁。
沈潤望著鏡子里的她,她的回答讓他不知該從何問起。
早膳擺在偏殿,晨光和沈潤一塊用膳。
“你今天上朝嗎?”晨光突然問。
沈潤沉默了兩息工夫,眼簾未抬,淡聲回答:“不了。”
晨光笑笑,沒有說別的。雖然說輸了就該認輸,死撐著不肯認太難看,可輸了確實是一件很沒面子的事,短期內(nèi),晨光會體貼地為他保留顏面,給他一段適應的時間。
晨光什么都沒說讓沈潤繃緊的心松弛了一些,她總是這樣,氣他的時候把他氣到升天,可是溫柔的時候又讓人欲罷不能。
她其實是個討厭的人,可這樣討厭的她偏偏讓人討厭不起來。
“喀納族真的從雪猿的肚子里掏出來一塊半月形的紅玉?”晨光喝著粥,用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問。
沈潤眸光微閃,看了她一眼:“你尋找半月形的紅玉,是為了什么?”
“誰說我在尋找?”
“我知道你在找。”沈潤看著她,用篤定的語氣道。
晨光看了他一眼:“是我先問你的。”
“聽說確實如此。”
“是么?”
“你找半月形的紅玉,是為了什么?”沈潤又問了一遍。
“沒什么。”晨光淡淡地說。
不是激烈的語氣,只是淡淡的一句,卻將全部追問都堵死了。
沈潤垂眸沉默了片刻,說:“我和你,我們現(xiàn)在算是什么關系?”
晨光原本想夾一棵青菜,聽了他的話,筷子停在半空,愣了一下,接著害羞地一揮手:
“討厭!小潤你在說什么?”
這不是害羞,她只是想將他的問題搪塞過去,是連一句敷衍的回答都沒有的搪塞。
“在你心里,我們是夫妻么,還是說,我只是你手里的一個物件,任你隨意使用,你說什么就是什么,我不能反駁你,也不能拒絕你,更不能追問你,你想要的是這種關系?”
“小潤,即使是夫妻,也不是什么事都會讓對方知道的,每一個人都有只有自己知道的事,你看,我就從來不會追問你你不想說的事。”
“那是因為個人的事我全都告訴你了,龍熙國的事我是隱瞞了你,可我自己的事只要你問我我都會回答你,可是你,你連你自己的事都不愿意讓我知道。在你心里,你始終把我當局外人,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會信任我,但你會信任司淺,信任嫦曦,信任火舞,信任司七、司八、司十,對吧?”
“你和他們不一樣。”晨光說。
沈潤止住了言語,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淡聲說:“是么?”
他不再開口。
這段不愉快的談話到此為止。
晨光看了他一眼,亦不再開口。
她知道他很不高興,她也知道他常常會因為她和司淺他們之間的默契感到不快,她將他排除在外這件事令他膈應。晨光知道他的心理感受,然后她并不打算針對此改變什么,他是不一樣的,不一樣就是不一樣,沒必要強行變成一樣。
他會習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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