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極不順利。
晨光也猜不準石陣突然坍塌究竟是因為血月的緣故,還是單純地因為竇軒劈碎了兩根石柱。
前后兩個方向,皆是蜿蜒扭曲的羊腸小徑,黑漆漆的,就像永遠走不到頭似的。
她和司七、火舞三個人站在岸邊擦了半天,才把血流不止的傷口擦干凈,衣服雖然干了,可蒸干后的白裙布滿了可怖的血點子。
頭頂上方,古怪凹凸著的石頭不斷地有水滴滴下來,滴到三人的頭上,河里的魚就像是知道岸上還有活人似的,竟能高高地躍起,噼里撲通,仿佛被下了油鍋般焦灼。其中一條離岸邊最近的魚居然在躍起時猛地沖向晨光,張開大嘴似要咬來,被晨光一巴掌扇回了水里。
“走吧。”她說,轉身向前方走去。
火舞和司七跟上她。
河岸通進一條只能容納一人行走的通道,通道的內部四通八達,各種岔路,縱橫交錯,差點讓人以為踏進了地鼠的洞穴。
晨光在地下生活了十四年,能夠憑靠空氣的細微波動和混合在空氣里的氣味來辨別方向,比如前方是死路和前方有寬闊的出口,氣流的流動速度與氣味是有細微差別的。
饒是晨光具備了這種能力,可因為這里到處都彌漫著一股腐朽陰森的氣息,嚴重干擾了她的嗅覺,走錯了幾次,直到最后一次,她們才終于在通道的盡頭發現了微弱的光線。
循著光線走過去,很快,一道天然形成的拱形洞口映入眼簾,洞口外的畫面令人震撼。
三人越過洞口,進入了一座空曠的地下石廊,石廊極大,寬可以同時容納四輛馬車并排通行,從地面到頂端有兩丈多高,頂端和左右兩邊的石壁顯然是經過人工打磨的,平滑光亮,上面雕滿了各種植物、人物、祥云和瑞獸。人物形態各異,穿著打扮很有在大漠里時巫醫族人的風范,但卻比巫醫族人華麗氣派得多,那些瑞獸更是千種千類,無一雷同。
廣闊的石廊,左右的石壁上,高高地懸掛著罩著各色漂亮燈罩的長明燈。
石廊華麗,但卻陰冷,這是一個未知的世界,禍福難料,生死難卜,仿佛有一道道陰風在中央穿行,撞到石畫凹凸的棱角時,便會響起一聲凄厲的細叫。
晨光皺眉,正猶豫要不要繼續往前走,突然,細微的腳步聲傳來,驚了三人一跳,循著聲音向另一側望去,在她們出來的洞口旁邊,另外還有一個相同的洞口,一隊人正從洞口里走出來。
為首的人紫色的袍衫被食肉魚咬得破破爛爛,卻沒什么明顯的傷痕,發帶不見了,一頭烏黑的長發柔順服帖地披在身上,將一張蒼白色的臉襯得越發緋麗,清華勝雪,冷魅撩人。
晨光心想,那一河的食肉魚怎么沒把他咬死。
跟著晏櫻的幾個侍衛全都破破爛爛的,武器丟了,身上也傷了,尤其是流砂,聽司十說,流砂雖然曾經被扔進養魚池之后活著出來了,可那之后他極怕食肉魚,或許是因為恐懼,他現在十分狼狽,連耳朵都被咬掉了一角,身上僅穿著一件單薄的袍子,外衣不知道丟哪去了,頭發亂七八糟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從他們走出來的方向看,他們應該是上了地下河另外一邊的河岸,由那條河岸走過來的。
在晨光看向晏櫻的同時,晏櫻也看向了她,雙方一言不發,倒是晏櫻那邊的人在晏忠的授意下戒備起來,雖然沒有武器了,但也十分盡責地以身體為盾,護衛在晏櫻左右。
晨光在晏忠的臉上輕蔑地瞥了一眼,扭頭,向前走去。
她極厭惡這個老家伙,這個老家伙一直把她看成是禍害他家少主子的妖孽,呸!
晏櫻推開擋在身前的人,向著晨光的方向邁開步子。
晏忠覺得不妥,一把拉住他:“主子,老奴覺得這燈火通明的,前方必有危險,還是順原路返回,另外再找出路!
晏櫻知道他是因為晨光的出現昏了頭了,原路返回哪有什么出路,出路只有眼前這一條路。他皺了一下眉,不想說話,直接推開晏忠,向著晨光的方向走去。
晏忠見勸不住,一張老臉皺了起來,眼見侍衛都隨著晏櫻走了,他氣急敗壞地跺了一下腳,心中暗罵晨光“禍水”,匆匆忙忙地跟了上去。
晨光走在最前面,火舞護在她身旁,司七護在她身后,極戒備晏櫻會從后面偷襲。
晏櫻哭笑不得。
他距離三步遠跟在她們后面,晏忠都一把年紀了偏偏要護在他身邊,剩下的五六個侍衛斷后。
陰森森的前路忽明忽暗,只有不甚亮的長明燈照著地面,潮濕、**的氣味在石廊中游蕩,他們走了許久都看不到盡頭。
晨光忽然停下腳步,她大概是走煩了,去看墻上的壁畫,她一直都不太關心這些壁畫,現在看時,才發現這些壁畫不是隨便畫的,是有內容的。
畫上講述的是世間萬物皆由火而生,火是神明的化身,火神創造了世界,創造了人,創造了萬獸,火,即是無限光明,若是有人不信奉火神,褻瀆火神,便會下地獄受盡酷刑。
火鳳是神明的使者,火鳳浴火而生,為人類帶去光亮,火鳳是神明的一部分,火鳳代替火神監督并審判信徒,行善者善報,行惡者惡報,惡者將會被女鬼引入地獄,永受沉淪之苦。
壁畫上畫了許多惡者在地獄里受刑的畫面,削足、油鍋、血池、石壓應有盡有,在陰森森的長廊里,看得人脊背發涼。
這壁畫上說,不信奉神明者和惡行者都會被下地獄受盡酷刑,晨光想,那她這個滅了火教又做了許多壞事的,得下幾次地獄,受多少遍酷刑?
晏櫻站在她身旁,和她一塊將壁畫看完了,突然對著她的側臉笑道:
“看來你要下地獄了!
晨光心想,剛才那一河食肉魚怎么沒咬死他?
她不想跟他說話,轉身,向前走去。
晏櫻跟上了她。
晨光才走出兩步,突然,只覺得腳下一空,原本堅實的磚地居然在瞬間張開了一個大洞,她沒有防備,徑直墜落,跟在她身后的晏櫻第一步恰好走到洞口之上,眨眼間便跟著她一塊掉了下去。
“陛下!”火舞和司七高聲喊。
先前張開的洞口又在瞬間合上,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晏忠愕然,慌亂地抬起腳,在他的腳下,被他踩下去的一塊長磚正在緩慢上升,恢復了原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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