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蹙眉，奇怪地望著水晶上映出來的黑衣人，她歪了一下頭，水晶上的那人沒有動，她撲哧一笑，這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什么鬼怪？

    她敲打了一下水晶柱，又去看水晶柱的背后，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她抬頭向天上望去，想要尋找是否是有什么東西從遠(yuǎn)處投映在這片水晶上，卻只看到了霧靄沉沉的一片，她越發(fā)疑惑。

    這時候，水晶上的黑衣人說話了，她問：“你在尋找什么？”

    晨光望向她，疑惑地問：“你是個什么東西？”

    那人笑出聲來，輕聲回答：“我是你啊。”她的語調(diào)異常溫柔。

    晨光搖了搖頭：“我才不會裝神弄鬼！”

    “我是你啊，我是司雪晨啊……”那人用著溫柔得讓人發(fā)毛的語氣。

    晨光用力搖頭：“我不叫這個名字！”

    于是上面的影子就變得猙獰起來，仿佛很憤恨似的：“你現(xiàn)在是想要獨(dú)占這具身體嗎，你想抹掉我的存在，你忘記了我替你擋掉多少危險(xiǎn)，你忘記了我替你咽下多少血腥，你現(xiàn)在竟想要抹消掉我，你休想！”黑影化作一團(tuán)霧，突然從水晶柱里鉆出來，在晨光還沒來得及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時，猛地鉆進(jìn)她的心口。

    周圍的濃霧瞬間變化，逐漸變濃，恍如墨染。

    晨光怔了一下，沒感覺身體有什么異樣，她向水晶柱上望去，水晶內(nèi)部似漫起一團(tuán)黑霧，那團(tuán)黑霧在閃了兩下之后，竟突然出現(xiàn)了畫面。

    一座荒蕪的石殿，破舊之下依稀能夠看出來一點(diǎn)昔年的華麗，身著黑色皇袍的英俊男人神情萎靡地坐在一把石椅上，侍人沉默地將一個包在襁褓中的嬰兒交到了一名白紗長袍從頭遮到腳面罩薄紗的美麗女子手里。

    女子將嬰兒抱在懷中，仔細(xì)地看了看，微笑起來：

    “果然是千年難得一見的靈體，陛下放心，此女靈力充沛，血肉優(yōu)秀，假以時日，定能將她飼養(yǎng)成為最優(yōu)秀的靈藥，以康健陛下圣體。”

    石椅上的男人沒有說話，也沒有抬頭，僅是煩躁地?fù)]了一下手。

    女子會意，抱著嬰兒，與一同前來同樣身穿白紗罩袍的男人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退出去之時，正見內(nèi)侍領(lǐng)著十幾個眉清目秀卻表情呆滯的少年少女走過來。兩方擦身而過，十幾個人進(jìn)入他們離開的大殿，沒一會兒，身后便傳來一陣可怕的撕心裂肺的嚎叫聲，以及許多恐懼的大哭聲。

    女子皺了皺眉，低頭去看懷中的嬰兒是否受到了驚嚇，卻見那孩子正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望著她。

    女子笑了一下，只聽身旁的男人嘆息了一聲：

    “希望這批藥人能對陛下的圣體有效！”

    女子冷笑：“為了一個女人，好不容易才穩(wěn)下的舊疾又復(fù)發(fā)了，他不去怒龍熙國，反要遷怒到圣子山來，怪罪我們辦事不利，真是可笑！”

    男子看了一眼她懷中的嬰孩：“龍熙國是不敢怒的，怒也是怒到皇后身上，否則也不會這么輕易就答應(yīng)讓你把這孩子帶出去。”

    女子瞥了他一眼，陰陽怪氣地說：“怎么，還記掛著柳舒窈呢，要不你去龍熙國把她給搶回來？”

    男子干笑了一聲：“胡說什么？我是擔(dān)心你，你說這孩子是千年難得一見的靈體，可你真有把握？萬一失手，陛下那邊可不好交代。”

    女子望著女嬰粉白粉白的臉蛋，嫵媚的鳳眸里瞇起了一絲邪氣：“司家和柳家結(jié)合而成的血脈，自然是難得一見的佳品，柳舒窈的小崽子，呵……聽說她有名字，她叫什么來著？”

    “剛聽內(nèi)侍提過，好像叫……司雪晨？”

    “柳舒窈取的？”

    “或許。”他不認(rèn)為陛下會有給女兒取名字的心情。

    女子笑起來，她望著嬰孩，邪氣地笑了起來：“什么司雪晨，這么難聽，還不如就叫司晨，司晨！小司晨！”她晃動著雙臂，連續(xù)晃動了幾次，果然，嬰孩咯咯地笑了起來。

    男子不認(rèn)為“司晨”這個名字更好聽，即使他沒怎么念過書，他也聽說過那句成語，由她簡略而成的名字明顯帶著惡意，也許是在嘲諷曾經(jīng)皇后想要施行仁政，可是他不敢說，圣子山神女，那是神一般的存在。

    女子對司晨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溫柔，她用笑容來表達(dá)對司晨的喜愛，她一遍一遍地教她喚自己“母親”，在冰冷潮濕的地下宮殿里，司晨在錦衣玉食中長大，母親以各種靈草飼喂她，并告訴她，這是可以讓她變強(qiáng)大的東西。

    司晨不懂得可以變強(qiáng)大的東西究竟是什么東西，可是母親告訴她這是為了她好，于是她乖乖地喝下去，盡管那味道又臭又腥又苦，并不好喝，可每一次喂食時，她還是很乖地喝掉了，那是她的食物，時間久了，她便也習(xí)慣了。

    母親突然帶進(jìn)來兩個比她大一點(diǎn)的小姑娘，指著她對著她們說：“這是你們的公主殿下，你們二人要好好服侍她！”

    那個時候的司晨已經(jīng)會走會跳了，她對突然出現(xiàn)的兩個同類產(chǎn)生了極大的好奇，從她記事起她就一直在這座宮殿里，她的天地只有這座宮殿，以及母親。她并不孤獨(dú)，她一直獨(dú)自生活在這間石殿里，她甚至不知道孤獨(dú)是什么。然而兩個小姐姐的到來還是讓她覺得高興，盡管她們不說話，盡管大部分時間她們還是像木頭人似的杵在角落留她獨(dú)自一人在地中間玩著石頭做成的小人兒，可她還是很高興。

    “你喜歡母親么？”美麗的女子將她抱起來，問。

    “喜歡呀！”

    “小司晨最喜歡的是誰？”

    “是母親！”

    女子便笑了。

    直到那一日，推門進(jìn)來的不是送藥人，他將她抱離石殿，來到一間潮濕又陰暗的石室，石室里點(diǎn)了許多火，卻并沒有將偌大的石室照亮，相反，火把的味道摻雜在腐爛的氣味里，是一種說不出的恐怖。

    這是司晨第一次離開她長期生活的宮殿，外面的世界比她的棲身之所要骯臟許多倍，丑陋許多倍，惡心許多倍。

    司晨看到了石室的正中央立著一個金屬大甕，大甕的旁邊堆著許多年輕的尸體，是少年少女的尸體。兩個年輕的男子一臉冷漠地在工作，在他們的身旁，身穿長袍神情木然的年輕人們被幾個人驅(qū)趕，整齊地排著長隊(duì)，排到前面，就被男子抓起來，一刀割斷脖子，鮮血沖進(jìn)大甕里。

    這是司晨第一次見到宮殿外面的同類。

    鮮紅的血沖擊了她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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