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上枝頭”里的蒼丘國探子被一網打盡,與這些人密切接觸的朝中官員全部被查,范和興、房山之因為此事被革職,其他在朝中抱團彈劾的官員亦受到了嚴厲警告,短期內不敢再放肆。
晏櫻在蒼丘國收到消息,終于證實了原來定康城一役不是沈潤設下的詭計,他中的是晨光的陰謀,她策劃好了一切,并順手拔了他在鳳冥國的暗樁,一如既往的狂傲,現在的她一定很得意,她算無遺策,讓他自己跳進了她的陷阱里。比怒意更蝕骨剜心的是挫敗,血液加速逆流,強烈的挫敗感耗盡了他的力氣,他面色蒼白,閉了閉眼,大勢已去
箬安。
端木冽奉詔入京。
嫦曦在城外相迎。
端木冽這幾年過得很不順心,他在北越建立了一個全國最大的貿易區,主要是用來交易礦石、藥材、北越當地養殖的牲畜,以及各種天然獸皮,他還在那里開采了幾座玉石礦,北越那邊居然擁有豐富的玉石礦和寶石礦,尤其出產翡翠,成色極高,若不是他是替晨光發展經濟的,他早就賺得盆滿缽滿,可惜他賺的沒一文錢是他的,誰讓他打不過她,雁云國又對其他軍事強國無招架之力。
嫦曦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排場尚可,珠光寶氣的馬車,威武雄壯的寶馬,高大英俊的侍從,如花似玉的婢女,車隊的每一寸都在閃閃發亮地書寫著兩個大字有錢。
然而端木冽的外貌與之前相比屬實慘烈,北越地區干旱少雨,驕陽似火,他比從前黑了許多,也壯實了不少,再被墨綠色的錦繡華袍一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修城墻的突然之間飛華騰達,成為了一個形容猥瑣的暴發戶。
嫦曦笑了。
端木冽的臉比剛剛更黑了。
北越的太陽太厲害,盡管他出門裹得嚴嚴實實,還是被曬成了黑炭,經過這一路他自覺白回來不少,可和從前相比,還是差了許多。他知嫦曦在箬安,生怕會被他嘲笑,一路上加急保養,然而還是被他嘲笑了。
“你派去的人也不說清楚,她召我做什么?”端木冽繃著臉,沒好氣地問。
“就算云山王是陛下的合伙人,在談及陛下時,嘴上也該恭敬些。”嫦曦皮笑肉不笑地道。
端木冽看著他唇含淺笑,仿佛戴了一張面具般的臉孔,撇了唇角,冷哼一聲:“嫦曦大人還真是一點都沒有變吶!”
兩個人坐在馬車里,嫦曦不言。
端木冽用余光望了他片刻,只覺得心里堵得慌,問:“我在北越時聽說,鳳帝欲選秀納妃,可是真的?”
嫦曦瞥了他一眼,這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居然都傳到偏遠的北越去了。
端木冽用嘲諷的語氣道:“你要入宮為妃了?”
嫦曦不答。
端木冽見他不答,唇邊的諷刺更濃:“堂堂七尺男兒,不求建功立業,只圍著女人的裙子轉,給一個女人當妃子,呵!”
“你后宮里男妃不少,他們不都是七尺男兒?”
端木冽的心里涌起了怒意,沉著臉道:“你和他們一樣么?你文武出眾,膽略兼人,有蓋世之才,卻在她身邊做一個跟班的。她到現在連一個爵位都沒有給你,你為她斂去鋒芒,她卻只把你當成一樣工具,這么多年,你被她予取予求,可是她給了你什么?是留了沈潤在身邊,還是把你當成她奪天下的一枚棋子?”
嫦曦看著他微笑道:“說得好像你不是她的棋子。”
端木冽臉黑如炭。
“我愿意跟在她身邊不是因為她是我心愛的女人,她是能讓我臣服的陛下,我愿做她的臣,這話我說過許多次,你好像從沒聽懂過。”
端木冽冷著臉,過了一會兒,低聲道:“她的身子越來越差,她又不可能有子嗣,你可曾想過未來鳳冥國的歸屬?不管是她自愿交給沈潤,還是沈潤圖謀復辟,他都不會容你,到了那時,你要怎么辦?”
他這是在提醒嫦曦,前路晦暗,要早做打算。
嫦曦不答,端木冽也不知道他聽進去了沒有,只聽他忽然問:
“聽說你在北越建了一支商隊,讓他們穿越沙漠,尋找新的國家,圖求貿易?”
端木冽聞言,眼光微變,他做得隱秘再隱秘,沒想到還是被嫦曦知道了。他平著臉轉移了話題,問:
“鳳帝召我來,到底為了什么事?”
“陛下只讓我派人去召你,沒說為了什么。”嫦曦也沒繼續糾纏新商隊的事,淡淡地回答。
二人作為合作者,曾關系密切地相處了多年,然而時至今日,端木冽依舊覺得他很難懂,他讀不懂他。他盯著嫦曦俊秀的側臉看了一會兒,撇過頭去,不再說話。他掀開車簾的一角,向外望去,戰時的箬安依舊興盛,雖不及戰前的繁華,但是很穩定,仿佛完全沒有受到戰爭的影響。
他不得不承認,司雪晨這個女人,手段不凡。
馬車來到宮門外,晨光給了端木冽些優待,允許他自己的馬車直接進入宮門。華麗的馬車在景陽門外停下,嫦曦和端木冽下車,步行至拂曉宮,嫦曦先進入宮殿,不多時又出來,對候在外邊的端木冽道:
“陛下去了御花園。”
端木冽心中不快,但也無可奈何,跟著嫦曦去了御花園。
正值秋季,寒菊竟艷,晚桂飄香,二人在一處水榭里找到了晨光,只見她穿了一件白底云水金龍窄袖曳地妝花緞長裙,外面裹了一件鵝黃色繡梅蘭竹菊薄披風,坐在水邊,水里養了許多五顏六色的鯉魚,那些鯉魚又肥又大,已經擠作一團,在水里翻騰,等待著被飼喂。在她身旁的大提籃里,一只瘦骨嶙峋的貓軟塌塌地臥著,唯有腦袋從提籃里抻了出來,正專注地看著水里等待被喂養的鯉魚。
嫦曦走過去,輕聲道:“陛下,云山王到了。”
晨光回過頭,放下手里的魚飼料。
端木冽上前一步,敷衍地問候了句:“鳳帝陛下。”覷眼去看她的臉色,瘦窄的臉上雖然濃妝艷抹,萎靡的氣色卻掩蓋不住,若她能平心靜氣,還能有所緩和,偏她熬心傷神不肯休養,她本體質孱弱,如此消耗,油盡燈枯自然來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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