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八章人心盡失

    汴水北岸。

    女直大軍的連營，沿著河岸延伸，仿佛沒有盡頭，旌旗招展，鼓聲號角聲此起彼伏，烘托出一股肅殺氣息。

    立馬于南岸的西軍副總管王斗，面無表情觀望著，戎馬一生，練就喜怒不形于色的定力，不等于心中不慌。

    女直大軍，號稱六十萬，實際上是由二十萬女直鐵騎和十萬奚夷降兵組成，還有一路劫掠的數(shù)萬民夫。

    雖然六十萬是虛數(shù)，水分占了一半，但輕松碾壓大周，一點沒問題都沒，除非遇上沈家軍，而且沈家軍得擴軍到至少三萬。

    三個月前，沈家軍不過五千人，這么短的時間，就算沈浩再有事，也不可能練出三萬強軍。

    在這個時代，練一支強軍最少三年，王斗以此衡量沈浩的能耐，并非瞧沈浩，是從實際情況考慮的。

    可眼下，即便那五千沈家軍，也已被當(dāng)今圣上逼反。

    心煩意亂的王斗忍不住嘆口氣，上次汴京保衛(wèi)戰(zhàn)后，他大哥王沁又從西軍抽調(diào)兩萬老兵，補充給他。

    防守西賊的兵力，如今只剩六萬，沒法再抽調(diào)。

    他手中這五萬人，聽起來不少，然而對手是女直蠻夷，再者，禁軍崩壞后，汴京內(nèi)外防守，靠這五萬人。

    他壓力山大。

    “叔父，這一仗不好打啊。”王元看著對岸的女直連營，神色有點不自然，多半是害怕了。

    “不好打，也得打，我得馬上回城，服圣上，軍列陣于南岸，與宗望宗翰對峙，這樣他們就不敢輕易渡過汴水。”王斗著話顯露百戰(zhàn)名將該有的霸氣與魄力，汴水上的船，近兩個月，被他集中到南岸這邊。

    女直蠻夷無船可用，只能打造木筏，木筏穩(wěn)定性差，一只木筏，站不了幾人幾馬，百丈寬的汴水，便成為最有利于大周的戰(zhàn)場。

    利用好了，或許能擋住女直三十萬大軍。

    王斗想罷，勒馬調(diào)頭，狂奔向汴京，數(shù)十戰(zhàn)將、數(shù)百騎兵護衛(wèi)緊隨王斗，帶起滾滾塵埃。

    皇城。

    延福宮。

    柴熙瑞在東暖閣喝著悶酒。

    外面冷風(fēng)刺骨，暖閣里的熱氣卻熏的人瞌睡，按照火炕原理，設(shè)計的地龍，在這個時代，已被富貴人家廣泛運用，更別皇宮大內(nèi)。

    柴熙瑞想到遷都之事難以實現(xiàn)，女直又再度南侵，想走也走不了，怒不可遏，操起純金酒壺狠狠砸在地上。

    正在跳舞的一排舞女，都嚇一跳，慌忙跪下。

    “給朕滾出去！”柴熙瑞拍著桌子咆哮，舞女、樂師膽戰(zhàn)心驚退出暖閣，最近，好幾個太監(jiān)宮女，被來暴躁的柴熙瑞下令杖斃，她們哪能淡定。

    “都怪那個沈浩，不激怒女直，女直哪會再次南下。”柴熙瑞咬牙切齒呢喃著，直到現(xiàn)在他偏執(zhí)認為是沈浩破壞議和，導(dǎo)致今天這樣的危局。

    錯，都是別人犯的。

    自己永遠完美、英明。

    這就是柴熙瑞，一位剛愎自用極度自我的帝王。

    “圣上，五軍都督府左都督，汴京留守，王斗將軍求見。”暖閣門外值守的太監(jiān)畢恭畢敬通報。

    “讓他進來。”

    柴熙瑞強壓怒火，整了整衣服，恢復(fù)帝王威儀，一名機靈的太監(jiān)趕忙把砸在地上的酒壺撿起，并用寬大衣袖把地面擦干凈，而后迅退下。

    “微臣王斗，叩見圣上。”

    王斗步入暖閣后馬上大禮參拜柴熙瑞。

    “愛卿平身，賜坐。”柴熙瑞后半句話是吩咐太監(jiān)，女直兵臨城下，他唯一的倚靠，就是王斗，和王斗的五萬西軍，當(dāng)然得和顏悅色對待王斗，這也是沈浩王斗都抗旨，一個成了逆賊另一個卻加官進爵的原因。

    太監(jiān)趕忙給王斗搬個圓凳。

    王斗謝恩后，起身，正襟危坐，道：“圣上，今冬偏暖，汴水很難結(jié)凍，這對守衛(wèi)汴京相當(dāng)有利，只要五萬大軍，橫在南岸，多備強弓硬弩、弩車、投石機，微臣敢以項上人頭保證，不叫一個女直蠻夷渡過汴水。”

    “五萬大軍，橫在南岸，汴京誰來防守？禁軍已不堪用，朕的一萬御林軍，守皇城都不夠啊。”柴熙瑞的臉拉下來，覺得王斗沒把他的安危當(dāng)回事兒。

    “圣上，只要女直無法渡河，汴京就絕對安。”

    王斗試圖服柴熙瑞，柴熙瑞搖頭擺手，道：“汴水千里，你區(qū)區(qū)五萬兵，哪能處處設(shè)防，給朕守好汴京即可，待勤王之師云集，女直自會退去。”

    “圣上，汴水千里，然而適合大軍展開渡河之處，僅僅兩百里，上游更是崇山峻嶺，地勢險峻，女直蠻夷是騎兵，不可能繞道上游，所以，微臣絕對能盯死女直蠻夷，不出半點紕漏。”

    王斗到最后，又跪在地上。

    “這事關(guān)重大明天朝議朕再定奪，王卿若無其他事，就退下吧。”柴熙瑞冷著臉下了逐客令。

    王斗只好告退。

    朝議那幫膽的文臣必然激烈反對他的提議，到時候圣上多半會順水推舟，王斗懷著沉重的心情，走出延福宮。

    臘月初九，王斗列陣于南岸阻敵渡河的防守策略，被以劉文泰為的文官激烈反對，柴熙瑞趁機下旨：五萬西軍死守城池，不得出戰(zhàn)，違者斬。

    臘月初十一，女直大軍開始渡河，沒受到一兵一卒阻撓，前鋒三萬人順利渡河，僅僅因木筏平穩(wěn)性差淹死數(shù)十人。

    臘月十五，除了王子兀圖所部五萬人負責(zé)在北岸接應(yīng)，其余二十五萬兵馬，以及上萬民夫、大量輜重糧草，部渡過汴水。

    臘月十七，女直大軍合圍汴京，而柴熙瑞和一眾文官等待的百萬勤王之師，仍無影無蹤。

    要知道勤王令已出一個多月。

    武林豪杰、江湖義士、民間團練蜂擁而至的壯觀景象，也一去不復(fù)返，困守孤城之中的柴熙瑞終于明白人心盡失。

    這位驕傲的皇帝陛下，徹底慌了，由于接連北伐、保衛(wèi)汴京、議和，掏空國庫，他便要求文武百官捐銀，犒賞守城的西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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