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廂打了照面，互相問了安，而后彼此打量著對方之中的生面孔。

    顧云錦正聽長平說那是恩榮伯府的三姑娘、四姑娘，她還在認(rèn)人，柳媛就已經(jīng)到了顧云思的跟前。

    “我從未見過你，”柳媛上下打量了顧云思兩眼，又看向一旁的顧云霖，“哪一家的？”

    柳媛的語氣并未掩蓋情緒，透著股排斥，因而顧云思并不應(yīng)話，只淺淺笑了笑。

    顧云錦道：“這是我三姐與八妹。”

    隔了房的三姐妹，粗一眼看去，五官并沒有多少相像之處，等顧云錦提了，柳媛再定神一看，才隱隱約約能瞧出些端倪來。

    “怪不得，”柳媛嗤笑一聲，道，“我說呢，你怎么有底氣跟徐侍郎府上鬧翻臉，還從侍郎府搬出來。

    明明你剛來京城里時(shí)，就是在侍郎府里住著的，平素也和徐家姐妹一道玩。

    最初與長平、壽安一道時(shí)，徐家姐妹亦是隨著的，沒多少時(shí)日就一腳踢開了。

    原是自家姐妹要進(jìn)京了，要把這拉攏的機(jī)會留給自家人呢。

    這兩位才來京里多久呀，這就進(jìn)了萬壽園了。

    尋常官家女，一輩子都不一定有機(jī)會能知道萬壽園的后院長什么樣呢。”

    這話里沒有一個臟字，但也絕不好聽，直沖著顧云錦而來，叫顧云思和顧云霖都皺了眉頭。

    顧云錦正要張口回應(yīng)，卻叫顧云思趕在了前頭。

    顧云思笑道：“我進(jìn)京里來之前，嬤嬤們一陣耳提面命，說京里的姑娘說話做事文氣又講究，與我們這些在邊關(guān)長大、說話直來直去的是不同的，叫我也要跟著耐下心來，慢慢說慢慢做。

    可我今兒個見了姑娘你，我才知道嬤嬤們說錯了，你講話哪里有半點(diǎn)講究？還比不得我們在關(guān)口上摸爬滾打的呢。

    畢竟，我們是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你掂量掂量。”

    這話的意思明明白白的，那就是你在胡說八道，就別怪我動手教訓(xùn)人了。

    話音一落下，柳媛的臉色自是不好看，陰沉如雷云密布，與她一道來的虞家姐妹亦是繃著臉，反倒是長平這兒，壓根不忍笑意，撲哧就笑出了聲。

    顧云錦訝異地看了顧云思一眼，她這才知道，她的三姐姐，不僅關(guān)起門來把擼袖子打人掛在嘴上，當(dāng)著外人的面，也是敢說的。

    若是柳媛還依依不饒，顧云思恐怕還是敢做的。

    柳媛瞪大眼睛，轉(zhuǎn)頭與壽安道：“你來往的都是些什么人吶！一個個又是砸東西又是打人的，人家可以舔著臉說武門粗魯，你呢？頂著個郡主名號不知好。”

    壽安與柳媛的不合不是一天兩天的了，抬起下顎道：“我家雖是國公府，但你是不是忘了，我穆家也是馬背打天下的，我的曾祖、祖父、伯父、父親皆是一身軍功，我哥哥前幾年就上戰(zhàn)場了，我怎么就不是武門出身？

    我的郡主名號，是我父親戰(zhàn)死沙場換來的，輪得到你說好壞？”

    柳媛被堵了個正著，可對著壽安郡主，她到底不能向?qū)︻櫦医忝媚菢哟蠓咆试~，一時(shí)間僵在那兒，進(jìn)退都不合適。

    顧云錦為壽安郡主暗暗嘆了一口氣。

    她想起了那日湖心島上，壽安提及父親時(shí)的模樣，那般驕傲的小姑娘都透出了幾分哭腔，實(shí)在讓人心疼極了。

    顧云錦輕輕扣住了壽安的手，往前半步攔在了她身前，看著柳媛道：“柳二姑娘很少與兄弟姐妹們相處吧？但凡有幾個一道耍玩到大的，都不會不理解自家人的親厚。

    我家兄弟姐妹多，我進(jìn)京前就跟姐妹們一道處著，進(jìn)京后自然也愿意和表姐們相處，如今我家姐妹來了，我們出入都一塊，這不是極尋常的嘛。

    倒是你，怪沒意思的，柳大姑娘、三姑娘跟你的歲數(shù)都差得很多，玩不到一起去。

    不過，你現(xiàn)在不是和恩榮伯府的姑娘們一塊嗎？怎么還沒有學(xué)會如何與同齡人相處呀？

    真是……

    真是可憐巴巴的！”

    前半截話，聽著是可憐人，透著施舍態(tài)度，這已然讓柳媛極其不爽快了，最后一句，話音直接掉了個頭，滿滿都是諷刺和看不起。

    顧云錦才不管柳媛怎么想的，反正早就鬧過了，再好言好語，只會被人當(dāng)作好欺負(fù)的。

    她家三姐姐話里話外都要打過去了，她才不扯自家后腿呢。

    柳媛被“可憐巴巴”四個字刺激得腦殼發(fā)痛，根本忍不住脾氣了，抬手朝著顧云錦的臉就揮下來。

    動作再快，力氣再大，畢竟也是個沒有習(xí)過武的閨中女子。

    顧云錦看得清楚，動作比腦子快，下意識地就抬起左臂架住了柳媛的手，右手直接打了過去。

    啪！

    清脆又響亮。

    柳媛半邊臉霎時(shí)間就紅腫起來。

    她痛得捂住了臉，想打回去，又知道她打不過顧云錦。

    顧云錦揮了揮手掌，道：“剛才就告訴你了，我們一言不合是會動手的。你想學(xué)，也先看看這細(xì)胳膊細(xì)腿能欺負(fù)誰！”

    柳媛的眼睛里盛滿了淚水，她從小到大，什么時(shí)候吃過這種虧，她轉(zhuǎn)頭看向虞家姐妹。

    同行之人叫人甩了巴掌，虞家姐妹亦是臉上無光，虞三娘張口就要跟壽安講道理。

    剛叫了聲“郡主”，壽安已然看了過來，道：“怎么著？先言語挑釁的是柳媛，先要動手的也是柳媛，我沒拉著你們進(jìn)宮去講講道理，你們還想跟我說什么？

    她傻了，你們也傻了不成？真要講理，成啊，馬車就在外頭，要不要我和長平引你們?nèi)ゴ刃膶m吶？”

    虞家姐妹啞口無言。

    且不說柳媛本就不占理，真進(jìn)了慈心宮，在皇太后跟前，哪里有她們恩榮伯府說話的地方？

    皇太后本就不喜歡虞貴妃，為了這么些芝麻蒜皮的事情鬧起來，實(shí)在不是好選擇。

    再者，事情是柳媛惹的，憑什么要恩榮伯府替柳媛承擔(dān)？還順帶連累虞貴妃呢？

    要哭要鬧，衛(wèi)國公府自家擔(dān)著，她們才不趟渾水。

    柳媛一看無人要替她出頭，這種被舍棄的感覺比被打一巴掌還叫人憋屈，眼淚簌簌落下來，她捂著臉轉(zhuǎn)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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